在母亲大人那“不容置疑”的“最后通牒”与“再不听话就断你生活费(虽然他现在己经自食其力了,但母上大人的权威余威犹在)”的“温情威胁”之下,李大明白最终还是……硬着头皮,踏上了他人生中第N次(N大于等于3,小于等于他读过的哲学家人数)的相亲之旅。
他特意从衣柜最深处翻出了一件他自认为最能体现“知识分子儒雅气质”的行头——一件略显陈旧但熨烫得还算平整的卡其色休闲西装(大学毕业答辩时穿过一次),搭配一件浆得有些发硬的白衬衫(领子确实没洗变形,因为是新买的打折货),以及一条他父亲年轻时戴过的、图案是……嗯,是密密麻麻的《易经》六十西卦符号的真丝领带。
他对着镜子照了照,感觉自己这身打扮,既不失稳重,又透露着一股淡淡的“文化底蕴”和“哲学思辨”的气息,堪称完美。
周六下午两点,李大明白准时(甚至提前了十分钟,以体现他对“康德式守时”的尊重)抵达了母亲大人指定的“相亲圣地”——市中心那家名为“玫瑰之约”的咖啡馆。
咖啡馆里,灯光暧昧,音乐缠绵(放的是萨克斯版的《回家》),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咖啡、甜点以及……嗯,荷尔蒙与尴尬混合的复杂气息。李大明白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,点了一杯最便宜的美式咖啡(他觉得加奶加糖会破坏咖啡豆本身的“纯粹存在”),然后开始调整自己的“现象学状态”,试图以一种“空杯心态”来迎接这场未知的“主体间性遭遇”。
不多时,一位穿着得体、妆容精致、看起来文静而干练的年轻女士,在他对面坐了下来。她礼貌地对李大明白笑了笑:“您好,是李大明白先生吗?我是小芳,张小芳。”
李大明白连忙站起身,差点打翻了桌上的咖啡。他扶了扶眼镜,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……嗯,像一个刚从“洞穴”里走出来的“被缚的囚徒”。
“张……张小姐,您好,您好!久仰久仰!”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“久仰”对方什么,但觉得这种客套话总归是没错的。
落座之后,尴尬,像一种无形的、粘稠的液体,开始在两人之间缓缓弥漫。
张小芳显然也是一位“身经百战”的相亲人士,她率先打破了沉默,试图从一些“安全”的话题入手:“李先生,听刘姨婆说,您是在社区工作的?”
“是的,是的。”李大明白点了点头,脸上露出一丝自豪(尽管他自己也说不清这自豪从何而来),“我在‘和谐里’社区‘居民满意度提升办公室’工作。我的主要职责是……嗯,通过各种方式,提升社区居民在日常生活中的……‘幸福感’和‘存在性满足’。”
张小芳眨了眨眼,显然对“存在性满足”这个词汇有些陌生。“那……具体都做些什么呢?是不是挺清闲的?”在她看来,社区工作,约等于“一杯茶,一张报纸看半天”。
“清闲?不不不!”李大明白立刻正色反驳,他觉得有必要纠正对方这种对基层工作的“刻板印象”,“我们的工作其实非常……非常具有挑战性!比如,最近我就在处理一个关于‘社区花园中‘种菜派’与‘种花派’之间因‘美学价值’与‘实用价值’的二元对立所引发的深层价值观冲突’的复杂议题。这其中,不仅涉及到资源分配的‘帕累托最优’问题,更关乎到如何构建一个能够容纳多元价值取向的‘交往理性空间’……”
张小芳端起咖啡杯,小口抿着,脸上的微笑开始变得有些……僵硬。
“哦,是吗?那……那还真是……挺有意义的。”她干巴巴地说道,然后迅速转移了话题,“李先生,听刘姨婆说,您平时还……还喜欢研究哲学?”她的语气中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……担忧。
“是的!哲学是我的挚爱!”一提到哲学,李大明白立刻像换了个人似的,眼中重新闪烁起那种熟悉的“理论光芒”,“张小姐,您可能觉得哲学很高深,很遥远,其实不然!哲学,它就蕴藏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,无处不在!它能帮助我们更好地认识世界,理解自我,甚至……解决很多实际问题!”
“是吗?”张小芳的眉头微微蹙起,显然对“哲学能解决实际问题”这一论断表示怀疑,“比如呢?”
“比如!”李大明白精神一振,觉得终于找到了可以一展所长的机会,“就拿我们社区最近发生的‘鹦鹉骂街’事件来说吧。一只鹦鹉,因为它强大的模仿能力,学会了邻居吵架的各种不雅词汇,并在阳台上公然‘广播’,引发了众怒。表面上看,这只是一个简单的‘宠物扰民’问题。但从哲学的角度深入分析,它其实涉及到‘语言的模仿与创造’、‘动物是否拥有主观恶意’、‘言语行为的边界’等一系列……非常值得探讨的深层议题!我甚至还在思考,这只鹦鹉的‘骂街’行为,是否可以被视为一种……一种对社区既有话语权力的‘后现代式解构’与‘无意识反抗’?”
张小芳端着咖啡杯的手,微微抖了一下。她感觉自己今天可能……出门没看黄历。
“再比如,”李大明白完全没有察觉到对方表情的微妙变化,依旧沉浸在自己的“哲学世界”里,越说越兴奋,“我们之前处理的‘广场舞音响大战’,那简首就是一场‘哈贝马斯交往行为理论’与‘福柯权力分析’在社区广场上的生动实践!而那场最终以‘大雨’和‘降噪耳机团购’收场的‘钢琴噪音风波’,则完美地诠释了‘自然因素的偶然介入’与‘市场经济无形之手’在化解社会矛盾中的……嗯,‘吊诡性作用’!”
他甚至还想进一步向张小芳阐述一下他关于“垃圾分类的现象学意义”和“马桶堵塞的本体论危机”的最新研究成果。
然而,张小芳显然己经没有耐心再听下去了。她放下咖啡杯,脸上挤出一个礼貌而疏远的微笑:“李先生,您……您真是……博学多才,见解独到。那个……我突然想起我还有点急事,可能要先走了。”
“啊?这么快?”李大明白有些意犹未尽,他觉得自己的“哲学妙用”还没完全展示出来呢。
“是的,是的,非常抱歉。”张小芳一边说着,一边己经站起身,拎起了她的小包,“今天很高兴认识您,李先生。再见。”
说完,她像一只受惊的小鹿,以一种与她那文静外表极不相符的敏捷速度,迅速地消失在了咖啡馆门口的人流之中,仿佛生怕李大明白会追上来,跟她继续探讨“咖啡杯的‘此在’与‘应然’”之类的“高深问题”。
李大明白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那里,看着张小芳那空着的座位,以及那杯几乎没怎么动过的拿铁咖啡,心中充满了困惑。
“难道……难道是我的‘哲学阐释’还不够通俗易懂?还是说……她对我刚才提到的‘社区矛盾的吊诡性解决路径’有什么不同看法?或许,我应该跟她探讨一下波普尔的‘证伪主义’在相亲场景下的适用性?”
他完全没有意识到,自己这场充满了“哲学思辨”的相亲,在对方看来,可能己经……嗯,达到了“社死级”的尴尬程度。
他那引以为傲的“哲学爱好”,以及他那试图将“哲学融入生活”的良好初衷,在现实的婚恋市场面前,再次遭遇了“滑铁卢”。他那颗在社区工作中屡败屡战的“玻璃心”,此刻,又被贴上了一张写着“社交短板,不宜婚配”的标签。
李大明白长长地叹了口气,端起自己那杯己经凉透了的美式咖啡,一饮而尽。那苦涩的味道,像极了他此刻的心情。
看来,这“人生”的复杂性,以及“两性关系”的微妙性,远比他书架上任何一本哲学著作都要……难以参透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