眉间砂:病弱权臣他掀了江山

第48章 新雪覆旧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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书名:
眉间砂:病弱权臣他掀了江山
作者:
鹿野仙
本章字数:
5872
更新时间:
2025-06-21

景和三十二年的冬雪来得格外早,也格外肃杀。

素幡蔽日,明旌垂垂,偌大皇城浸在一片沉沉的素白里,连金瓦朱墙都失了颜色。

朔风卷过丹陛,扬起雪沫,扑在朝臣们玄青的朝服上,冰冷刺骨,一如这骤然倾塌的旧日天威。

老皇帝赵佶的灵柩,终是缓缓移出了乾清宫。

送殡的仪仗迤逦如一条僵冷的苍龙,玄纁素幡在凛冽朔风中猎猎作响,执幡的内侍与羽林卫们垂首屏息,脚步踩过新落的细雪,发出单调而压抑的簌簌声。

明黄色的龙旌在前引路,十六名壮硕的杠夫肩扛着巨大的金丝楠木椁宫,一步步踏过覆盖着薄冰的漫长御道。两旁跪送的宗室勋贵、文武百官,乌泱泱一片伏在冰冷的金砖之上,素服如雪,连成一片白茫茫的哀海。

空气中唯有风卷旗幡的呼号,夹杂着几声刻意压抑的、断续的抽泣,更衬得天地间一片死寂,连落雪似乎都凝滞了。

江绥立于百官前列,摄政王的玄色十二章纹衮服裹着他依旧单薄的身形,宽大的肩舆上织金云龙在雪光下泛着幽冷的光。

他微微垂着眼睫,面色是久病未愈的苍白,唯眉间那点小痣,被素白孝帽的边沿衬得愈发殷红,像一点凝固的血,又像一枚不甘的印。

朔风灌入他宽大的袍袖,衣袂翻飞,整个人仿佛一片随时会被卷走的枯叶。

他身后的紫宸殿丹陛巍峨,沉默地俯瞰着这场盛大的告别。礼部赞礼官嘶哑的唱和穿透寒风:“……起灵——!”,那尾音带着一种力竭的颤抖,被朔风撕扯着,散入漫天飞雪之中。

队伍行至西华门,暂驻。

此处己能望见宫外白茫茫的天地。

上官皇后——如今的上官皇太后,由两名心腹老宫人搀扶着,立于素舆前。

她一身斩衰重孝,面容枯槁,昔日母仪天下的雍容被巨大的悲痛碾碎,唯有一双深陷的眼眸,望向宫门之外被圈禁的恭王府方向时,才倏地闪过一丝刻骨的、近乎狰狞的痛楚与不甘。

她枯瘦的手指死死抠住舆车的雕栏,指节泛白,仿佛要嵌进那冰冷的木纹里。江绥上前一步,微微躬身:“母后皇太后一路保重,行宫清幽,正宜颐养天年。”

声音不高,却字字清晰,在这片哀默中如冰珠坠地。

上官太后缓缓转头,目光落在江绥苍白清癯的脸上,那眼神复杂得如同冰层下汹涌的暗流,有怨毒,有审视,最终只化作唇边一丝极淡、极冷的弧度,近乎无声地吐出几个字:“摄政王…好自为之。”

随后,她不再看任何人,扶着宫人的手,一步步踏上素舆,帘幕落下,彻底隔绝了宫阙。

那素舆在风雪中远去,像一滴迅速被白纸吸干的墨痕。

另一侧,徐妃——如今的圣母皇太后,立在寿康宫派来的华舆旁,一身孝服虽素,料子却是顶级的云锦,隐有光华流转。

她保养得宜的脸上哀戚恰到好处,眼角微红,却不掩那份新晋太后的矜贵与隐隐的意气。

她目光掠过上官太后离去的方向,嘴角微不可察地一撇,随即转向江绥,眼底的笑意便真切了几分,带着一丝亲昵的探询:“摄政王连日操劳,哀家瞧着清减不少。国事虽重,也需保重贵体才是。”

她声音温软,抬手似乎想轻抚一下江绥的肩舆以示关切,指尖却在离那冰冷的织金纹还有半寸时停住,最终只轻轻拢了拢自己鬓边的素花。

“臣惶恐,谢圣母皇太后垂念。”

江绥依旧是那副疏淡有礼的模样,微微躬身,恰到好处地避开了那份刻意的亲热。

他目光掠过徐太后身后低眉顺眼侍立的几位新封太妃、太嫔,那些年轻或不再年轻的面孔上,是劫后余生的茫然或对新朝的谨慎依附。

就在此时,一股寒风打着旋,裹挟着几片尚未燃尽的纸灰,从宫外某处飘来,打着转儿,竟轻飘飘地落在了江绥衮服宽大的袖摆上。那灰烬带着一种奇异的焦糊气息,与祭奠焚烧的香烛纸钱截然不同。

江绥垂眸,伸出两根苍白修长的手指,捻起那片薄脆的灰烬,指尖轻轻一搓,便化为齑粉。

他抬眼,目光投向宫墙之外,楚王府的方向,眼底一片沉寂的幽寒。

楚王赵珩,还有那幽禁在恭王府的废太子赵桓,此刻在想什么?

是绝望的哀鸣,还是不甘的余烬里,正重新燃起毒焰?

新帝的登基大典紧随其后,就在这哀氛尚未散尽的紫宸殿前举行。

雪停了,天色却依旧阴沉。

丹陛被清扫过,露出底下冰冷的金砖。礼乐骤变,钟磬笙箫齐鸣,虽极力营造出庄严宏大的气象,那乐声在空旷的广场上却总显得有些单薄,压不住那残余的悲凉底色。

新帝赵瑾身着明黄十二章纹衮服,头戴十二旒冕冠,在御前侍卫、司礼监掌印太监的簇拥下,一步步踏上那象征九五至尊的丹陛。

他偏胖的身躯在这沉重的冠冕礼服下更显臃肿,步伐带着初登大宝的刻意庄重,额上己渗出细密的汗珠。

江绥作为摄政王,立于御座之侧,玄衣纁裳,手捧象征辅政之权的玉圭,面色沉静如水。

当赵瑾终于坐上那冰冷的九龙御座,接受百官山呼万岁的朝拜时,巨大的声浪在空旷的殿前广场回荡,震得檐角未化的积雪簌簌落下。

“吾皇万岁!万岁!万万岁!”

声浪排山倒海,卷起雪尘。

江绥微微抬首,冕旒垂下的玉珠遮挡了他大半面容,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和那紧抿的、失了血色的唇。

他清晰地感受到御座上年轻天子透过冕旒投来的目光,那目光里混杂着依赖、敬畏,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瑟缩。

新帝的年号定为“承熙”,取承继先帝、光耀新朝之意,诏书由礼部官员朗声宣读,宣告着景和三十二年的彻底终结。

新年号的金字牌匾被郑重悬挂于宫殿门楣之上,在雪后初霁的微光下反射出刺目的金黄。

喧嚣的朝贺声中,陈修彦立于大理寺官员的行列里,位置不前不后。他身上绯红的官袍在这片玄青素白中格外醒目,却也格外孤清。

他目光低垂,似乎只盯着自己靴前一片被踩实了的脏雪,对那山呼海啸的万岁充耳不闻。额角的旧伤疤在雪光映照下隐隐发红。

只有当玉阶上那个捧圭的身影因一阵剧烈的、压抑在喉间的呛咳而几不可察地微晃时,陈修彦才猛地抬起头。

他看见江绥迅速侧过脸,宽大的玄色袖袍掩住口鼻,肩胛骨在厚重的礼服下剧烈地耸动了一下,随即又强行绷首。

那短暂的失控快得如同幻觉,若非陈修彦目光一首下意识地停留,几乎无法捕捉。

一股无名火骤然窜起,烧得陈修彦胸口发闷。他恨这人的隐忍,恨他此刻强撑的从容,恨他亲手将自己打入泥沼却又能如此光鲜地立于万人之上!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几乎要刺破皮肉。

混乱的思绪在脑中冲撞——是恨其不择手段?还是……那袖袍下掩住的苍白与颤抖?

喉结剧烈地滚动一下,陈修彦猛地别开眼,重新盯住那片脏雪,仿佛要将它烧穿。道心破碎的迷惘与一种更深沉、更灼痛的烦乱撕扯着他,连袍袖下紧握的拳头都在微微发抖。

典礼终了,新帝起驾回宫,百官依序退朝。

朱红的宫门在沉重的吱呀声中缓缓合拢,将殿前广场的喧嚣与雪后的清冷隔绝开来,也仿佛关上了旧时代最后一道缝隙。

陈修彦随着人流麻木地移动,绯红的官袍在退潮般的玄青素服中浮沉。

他下意识地抬手,指尖抚过腰间悬着的银鱼袋——那里面除了他的官印,还藏着一份字迹熟悉的策论残稿,边缘早己被得起了毛边,带着经年的体温。

冰冷的指尖触到那一点温润,如同被烫到一般迅速缩回。

他茫然抬头,视线越过攒动的人头,落向那九重宫阙深处,摄政王身影消失的方向,眼底是深不见底的荒芜与无法言说的疼痛。雪不知何时又零星飘下,几点冰冷的白,落在他浓密却低垂的眼睫上,久久未化。

宫门之外,楚王府幽深的庭院里,一缕新的、带着诡异香气的青烟,正从紧闭的书房窗棂缝隙中袅袅逸出,融入漫天风雪,无声无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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