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炼魂鼎的余烬在江面上漂浮如星,我踩着焦黑的尸骸残片涉水而行。三百里疫区弥漫着腐肉与药灰的浊气,溃烂的流民跪在及膝的毒浆里,脖颈处凸起的疫疮随着萧霁脊背金脉的明灭而鼓动,仿佛三百只窥视人间的鬼眼。
"点火——"
国师腐烂的声带挤出嘶吼,疫神庙的青铜门轰然洞开。十二尊疫神像的眼窝里喷出靛蓝火焰,将堆砌在祭坛前的药草点燃。浓烟中浮起密密麻麻的金蚕蛊,虫翅振动声与流民的哀嚎共振,在穹顶拼出漠北王庭的密令:"七月初七,焚疫启鼎。"
我攥着母亲遗留的冰晶冲上火刑台,脚下柴堆里埋着的不是普通木料,而是刻满《天工医典》残页的皇陵棺椁。萧霁的玉化残躯被铁链悬在疫神像掌心,金脉正被靛蓝火焰舔舐剥离,每一寸断裂都引发流民身上疫疮的爆裂。
"姐姐终于来了。"承平的幻影从疫神像额间的玉玺碎片中浮出,指尖抚过萧霁碎裂的面容,"这场焚疫大典,本是为你的换魂准备的......"他突然扯开自己的胸甲,露出里面跳动的翡翠心脏——那分明是母亲失踪多年的犀角镯所化!
冰晶突然在掌心炸裂,锋利的碎片割破手腕。血珠坠入火堆的刹那,烈焰骤然转白,将空中金蚕蛊烧成灰烬。灰烟凝成母亲的脸,她焦黑的右手屈指一弹,火星溅在最近的疫神像上,石像表面龟裂处露出暗藏的冰棺——里面冻着的竟是三百个被蜡封喉咙的!
"莞儿,破蜡诵诀!"母亲的嘶吼震落檐角铜铃。我踩着坠落的铃铛跃上神像肩头,金针刺入冰棺缝隙的瞬间,无数记忆碎片扎进脑海:五岁那年的焚疫日,父亲将我按在祭坛,用金针将《天工医典》刻入脊椎;母亲哭喊着点燃自己的衣裙冲入火海,只为在疫神像里藏入逆转阵法的冰晶......
疫神庙地砖突然塌陷,我们坠入暗河。湍流中漂浮着无数药棺残骸,每具棺底都嵌着玉玺碎片。承平操控的疫神像巨掌破水抓来,我旋身躲过的刹那,瞥见萧霁残躯正被暗流卷向漩涡深处的炼魂鼎。
"这才是真正的焚疫炉!"承平的幻影在浪尖狂笑,"你每救一个疫民,就往炉中添了份魂柴!"他忽然扯开我的衣襟,露出脊椎上荧荧发光的密文——那些父亲刻下的医典章节,正与炼魂鼎的饕餮纹产生共鸣!
暗河突然静止,漂浮的尸骸拼成北斗七星阵。母亲的无头尸身从阵眼升起,焦黑的脊椎裂开,射出三百枚金针。针尖触及疫神像的瞬间,十二尊石像集体崩解,露出里面水晶化的皇嗣尸骸——每个心口都插着刻有我生辰的金针!
"现在明白了?"承平的声音突然染上凄楚,"这些才是换魂失败的'苏莞',而你......"疫神庙穹顶轰然炸裂,月光如银浆倾泻而下,照亮我脚下蔓延的裂痕——每道裂痕里都涌出靛蓝疫浆,渐渐凝成《天工医典》的终章:
**"焚疫非焚病,乃焚魂炼玺。以双生子为炬,可照天门。"**
萧霁的残躯突然在炼魂鼎上玉化崩解,飞溅的骨片如利刃刺入我的西肢。剧痛中,我听见母亲最后的密咒在血脉中回响,腕间的犀角镯应声炸裂,三百道金芒射向炼魂鼎的饕餮纹。当最后一道金光没入兽瞳时,整座疫神庙开始坍塌,流民身上的疫疮突然迸发强光,将他们的躯体化作无数火流星冲向九霄。
承平的残魂在烈焰中尖啸,翡翠心脏裂成玉玺碎片。我攥着最大的那块跃入炼魂鼎,在沸腾的魂火里看清真相——每个疫民都是换魂术的残次品,而这场焚疫大典,不过是把他们的魂魄炼成开启天门的钥匙!
"娘亲......"我抚摸着鼎内壁母亲刻下的血字,将玉玺碎片按入心窝。脊椎上的密文突然离体飞旋,在火海中重组成真正的《天工医典》。当最后一个金字没入鼎身时,三百里疫区突然降下血雨,燃烧的流民在雨中化作玉髓,沿着地脉的裂痕汇聚成新的江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