漠北地宫的阴湿气息裹着腐草味钻进鼻腔,后背紧贴着渗水的石壁。翡翠籽壳在掌心突突跳动,昨夜从尸香花根部挖出的冰蚕茧正在袖口蠕动,黏液蚀穿了第三层绷带。寅时的火把光忽明忽暗,甬道两侧悬挂的琉璃罐在光影中摇晃,每个罐子里泡着的尸身都大张着嘴,腐烂的舌根处缀满冰蚕卵。
"叮铃——"
铁链拖地声惊得我缩进壁龛。商队残部推着青铜解剖台从转角转出,轮轴碾过青砖的声响像是碾碎人骨。台上捆着的药人突然抽搐,敞开的胸腔里伸出腐草藤蔓,血色的尸香花正从心口处绽放,花瓣间蜷缩着半枚翡翠扳指。
"苏姑娘可还认得这间学堂?"
首领残魂的声音裹着尸香飘来。他撕开胸前蚕茧的动作像在剥开腐烂的果实,茧壳内壁的星图纹路突然活化,三百盏琉璃罐的荧光聚成光束,将我的影子钉在石壁。罐中尸身的眼球突然转动,冰蚕丝从瞳孔钻出,在空中织成当年父亲授课用的经络图。
卯时初刻的露水顺着罐沿滴落,我摸到解剖台下的暗格。锈蚀的锁孔里卡着半片人指甲,翡翠籽壳嵌入的刹那,暗格内滚出半卷《剖脉图》。泛黄的纸页间夹着截焦黑的指骨,骨节处刻着的漠北符文突然游动,与药人胸口的缝合线完美契合。
"当啷——"
解剖刀突然自行跃出刀架。当指骨触及刀柄时,冰蚕丝从刀镡处暴长,瞬间缠住手腕钉在青铜台面。药人溃烂的眼球突然爆裂,钻出的腐草藤蔓首刺咽喉,却在触及皮肤时骤然枯萎——翡翠籽壳的裂纹里渗出的汁液,正顺着冰蚕丝逆流而上。
申时末的惊雷震碎头顶的琉璃罐,我蜷在药人冰冷的腹腔内翻开《剖脉图》。腐草汁液在脏器表面游走,补全的经络缺了最后三处穴位——正是翡翠籽壳新发的嫩芽形状。山河印突然脱手飞出,鎏金纹路在脓血中拼出十二城命脉图,漠北王庭的位置赫然插着父亲惯用的柳叶刀。
"你爹在这张台子上剖过三百六十一具尸身。"残魂的指尖划过药人的肋骨,"每具都缺了右手的无名指......"
子时的梆子声混着驼铃传来,我咬碎舌尖将血喷上解剖刀。药人突然暴起,腐草藤蔓缠住商队残部的咽喉,将他们吊上琉璃罐的锁链。翡翠籽壳在剧痛中爆裂,迸出的汁液凝成三百年前苏家先祖的虚影——他手中的青铜刀正将守将的魂魄缝入龙脉,断指处的腐草开着与尸香花同源的血色花朵。
暴雨骤歇时,最后一道缝合线渗入地脉。解剖台底部滚出块黢黑的命脉石,石面裂纹里卡着半枚玉髓刀。当刀刃触及药人心脏的刹那,十二座边关城池的医馆突然腾起青色狼烟。我扯开药人溃烂的胃囊,里面裹着的金箔残片上,父亲的字迹正在消散:
**七月初七子时,龙脉眼剖心**
月光透过地宫裂缝照在玉髓刀上,刀刃纹路突然流动起来。翡翠嫩芽穿透刀身扎入命脉石,石缝里渗出二十年前的冰蚕尸骸。残存的蚕丝在月光下显形,正拼出《天工医典》终章的方位图——每个标注点都插着淬毒的柳叶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