漠北王庭的产房内,血腥与龙涎香交织在一起,形成一种诡异而又令人作呕的味道。我紧紧地贴在鎏金屏风的浮雕上,后背的汗水早己浸湿了衣衫。
我手中紧握着翡翠籽壳,它在我的掌心突突跳动,仿佛有生命一般。这颗翡翠籽壳是我昨夜从换血石的裂纹中挖出来的,当时我并没有想到它会如此特别。而现在,它正安静地待在我的袖口,里面的冰蚕茧正在产卵。
半透明的卵鞘随着我的脉搏一起鼓胀,黏液从卵鞘中渗出,透过三层绷带,侵蚀着我的手腕,形成了一个个蜂窝状的伤口。我强忍着疼痛,不敢有丝毫的动弹,生怕惊扰到这诡异的生物。
寅时的月光透过茜纱窗,洒在产床的青铜锁链上。原本这些锁链是用来捆缚产妇的,但此刻它们却泛着幽光,拴着一个浑身黥满星图的稳婆。稳婆的身体己经腐烂不堪,她溃烂的指尖还勾着半截翡翠脐剪,那半截脐剪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光。
就在我全神贯注地观察着这一切的时候,突然传来了“咔嚓”一声。我惊恐地看到,稳婆竟然挣断了锁链,她腐烂的眼窝里钻出了无数冰蚕丝,如箭一般朝我射来。
我来不及多想,迅速翻滚着避开了飞溅的脓血。然而,我的后腰却狠狠地撞在了青铜接生台上。我只觉得一阵剧痛袭来,几乎让我喘不过气来。
更让我惊恐的是,台面残留的胎脂突然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般,迅速活化,凝成了漠北十二城的星图。每个关隘位置都插着淬毒的银针,在月光的照耀下,这些银针闪烁着致命的寒光。
而此时,我手中的翡翠籽壳突然变得滚烫起来,裂纹里渗出的汁液竟然让星图上的银针根根倒竖,仿佛被激怒了一般。
卯时初刻,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,露水如细雨般渗入古老的青砖,在地面上形成一层黏腻的水膜。我小心翼翼地踩在血泊中,每一步都能感觉到鞋底与血水的黏糊触感,仿佛脚下是一片无底的沼泽。
产床静静地立在房间的一角,散发着陈旧的气息。我缓缓地靠近它,手指摸索着暗格的位置。就在我即将打开暗格的瞬间,一股腐臭的气息突然从床底涌出,仿佛是被惊扰的恶鬼。
我惊恐地低头看去,只见床底的腐草根须如蛇般暴长,迅速缠住了我的脚踝。我拼命挣扎,但那些根须却越缠越紧,让我无法逃脱。
突然,床底滚出半具琉璃婴儿尸骸,它的身体残破不堪,仿佛被什么巨大的力量撕裂。尸体的心口处,原本镶嵌着玉髓的地方突然爆裂,迸出无数冰蚕丝,如活蛇般游走。这些冰蚕丝迅速将锁链与接生台连接在一起,形成了一个诡异的换血阵图。
我瞪大眼睛,看着这一幕,心中充满了恐惧和不解。就在这时,玉髓针筒突然出现在我眼前,它的尖端闪烁着寒光,首首地指向婴儿的天灵盖。
我来不及反应,只听到一声沉闷的响声,产床突然翻转,露出了底下沸腾的血池。血池中,一具白骨在血水的翻滚中时隐时现,那正是二十年前暴毙的七皇子遗骸。
"二十年了,这产房总算等来苏家血脉。"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,伴随着阵阵驼铃声和血浪翻涌的声音。我惊恐地望去,只见商队残部推着青铜接生台缓缓逼近,轮轴碾过青砖的声响,在这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,仿佛是在碾碎人的骨头。
商队首领的残魂在蚕茧中挣扎着,终于挣脱了束缚。他的身体虽然残破不堪,但胸前的蚕茧内壁上,却绘制着一幅令人惊叹的星图。
这幅星图仿佛拥有生命一般,正贪婪地吸收着周围的血雾。随着血雾的不断汇聚,星图逐渐凝结成一条脐带,而那靛蓝色的脉络,在血雾的浸染下,也渐渐染上了守将们的血色。
我见状,毫不犹豫地甩出手中的换血石,狠狠地砸向琉璃尸骸。只听“砰”的一声巨响,琉璃尸骸应声而碎,迸裂的骨片中,竟然飘出了半卷《天工医典》。
我急忙伸手去抓那半卷医典,然而就在这时,医典上原本遇血显形的朱砂批注,突然像是活过来一样,开始扭曲起来。我定睛一看,这些扭曲的朱砂批注,竟然与父亲刻在产钳上的暗纹完全重合!
而那产钳,此刻正牢牢地卡在七皇子遗骸的颅骨之间。
就在我惊愕之际,申时末的一声惊雷,劈开了产房的穹顶。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,连忙蜷缩在青铜盆的背后,翻开了那半卷《天工医典》中的《接生篇》。
随着我的翻阅,腐草汁液像是被某种力量引导着,开始在盆壁上游走。它们沿着父亲当年调配的药方,一点一点地补全着经络。
然而,当最后三条血脉纹路被补全时,我突然感觉到掌心一阵滚烫。低头一看,只见那翡翠籽壳新发的嫩芽,正以惊人的速度穿透我的掌心,而它的根须,也在我的血管中疯狂生长。山河印突然脱手飞出,鎏金纹路在血雾中拼出十二城命脉图,漠北王庭的位置赫然插着三根银针,针尾系着的冰蚕丝正将我的腕脉与龙脉相连。
"你娘当年就是在这张床上......"残魂的声音裹着血腥气,"用你的脐血浇灌了龙脉......"
子时的梆子声混着产妇嘶吼传来,我咬破指尖将血注入铜盆。三百具药人突然破窗而入,腐烂的产袍下伸出腐草藤蔓。商队残部被藤蔓缠住脖颈吊上房梁,首领残魂撕开的胸腔里爬出冰蚕,正将星图纹路烙在琉璃穹顶。翡翠籽壳在剧痛中爆裂,迸出的汁液凝成三百年前苏家先祖的虚影——他手中的玉髓刀正将皇子魂魄缝入龙脉,断指处的腐草开着血色尸香花,每片花瓣都蜷缩着个暴毙的稳婆。
暴雨骤歇时,最后一道血纹渗入地脉。产床底部滚出的黢黑命符突然裂开,符面裂纹里卡着的半枚玉髓脐剪突然发烫。当刀刃触及婴儿心口的刹那,十二座边关城池的医馆同时腾起靛蓝狼烟。我扯开七皇子遗骸的襁褓,里面裹着的金箔碎片上,父亲的字迹正在消散:
七月初七子时,龙脉重生
月光穿透血雾照在脐剪上,琉璃刃面突然映出产房当年的景象——母亲正将染毒的银针扎进我的脐带,翡翠籽壳在啼哭声中生根。残存的冰蚕丝在血池表面游走,拼出《天工医典》终章的星位图,每个标注点都埋着具皇子的琉璃尸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