推开鸣神大社的木门,云礼被刺目的阳光晃得眯起眼。树荫下,笹百合斜倚着朱红廊柱,天狗面具下露出的碎发随着海风轻摆,腰间长弓在日光下泛着冷冽的光。听见脚步声,他伸手遮挡住首射向云礼的阳光,微微侧身让出阴凉,低沉的嗓音裹着笑意:"云礼小朋友睡得这么晚吗?"
宿醉的头痛还在作祟,云礼踉跄着扶住门框,耳尖发烫:"实属抱歉,昨天晚上喝醉了...让您久等了。"笹百合大步上前,宽大的衣袖扫过带起一阵风,稳稳托住他摇晃的肩膀:"当心。"掌心的温度透过单薄的衣衫传来,像是小时候兄长扶他学步时的力道。
穿过熙熙攘攘的集市,笹百合始终半步不离地护在他左侧。见云礼盯着油条摊发呆,立刻伸手接过小贩递来的油纸包,还特意吹散表面热气才递到他手中;发现他望着茶泡饭的竹帘多驻足了两秒,转眼便端着木碗回来,勺柄贴心地转向云礼:"小心烫。"
最让云礼惊愕的是,当他无意识舔了舔嘴唇,盯着糖葫芦小贩手中那串裹着晶莹糖壳的果子时,笹百合己经捏着竹签,将酸甜的美味递到他面前。"看你眼睛都首了。"他笑着弹了弹云礼的额头,力道轻得像羽毛拂过,"小时候影想吃糖,也是这样盯着不放。"
行至石栏边,笹百合脱下外袍铺在冰凉的石阶上,示意云礼坐下。自己则倚着栏杆,面具下的目光带着兄长般的纵容,随手抛起又接住新买来的鲷鱼烧:"慢慢吃,没人和你抢。"看着云礼鼓着腮帮子咀嚼的模样,他忽然伸手抹去少年嘴角的糖渣,动作自然得仿佛重复过千百次。海风卷起檐角铜铃轻响,这一刻,集市的喧嚣都化作了温柔的背景音。
云礼吃着鲷鱼烧,动作却渐渐慢了下来,眼神变得有些怔忪。笹百合敏锐地捕捉到这细微的变化,微微轻笑出声,带着几分宠溺地伸手揉了揉云礼的脑袋,发间飘落的山吹花瓣落在少年肩头:“怎么,又在想什么心事?”
云礼抬眼望向笹百合,阳光穿过他天狗面具的镂空花纹,在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。他犹豫了一瞬,轻声道:“应该……可能也许算吧,但好像又不算。这件事情,应该解开了,但好像事情还没结束……”
“什么事情说来听听?说不定我有办法。”笹百合倚着栏杆,将剩下的半块鲷鱼烧放在外袍上,双臂抱胸,面具下的目光温柔而专注。
云礼低头搅动着衣角,沉默片刻后才开口:“就是那个,传闻中……在你的印象里,青瓷雨烟是怎么样的?”
笹百合闻言陷入沉思,海风卷起他腰间的流苏,发出簌簌轻响。良久,他缓缓说道:“不清楚,但不过,应该是个很有谋略的魔神。而且看起来也不坏,虽然和我们是对立面,但是……他们应该很亲民吧,毕竟他们岛上的居民就好像没有死亡过太多。”说到这里,他语气一顿,“怎么突然问这个?”
云礼咬了咬下唇,终于鼓起勇气:“你能不能劝一劝影?我想让大家和平相处……”
笹百合轻轻叹了口气,抬手摘下天狗面具,露出那双深邃而无奈的眼睛。他伸手拍了拍云礼的肩膀,掌心的温度依旧带着兄长般的安抚:“不行,规定在天理决定开始魔神战争的时候,就己经定下。即便,是雷电真去劝她也没有用的。”他望着远处翻涌的云海,声音里染上一丝怅惘,“有些事,不是我们能轻易改变的。”
说到这里,笹百合看着云礼渐渐黯淡的眼神,喉间像是哽着团化不开的雾。他忽然抬手摘下天狗面具,露出棱角分明的面容,银白发丝被海风撩起几缕。指尖探入袖中摸索片刻,抽出一截鲜艳的红绳,将面具孔洞与绳结交错缠绕,动作利落又带着几分珍重。
“稻妻的风总爱吹散人的念想,”他半跪着将系好的面具轻轻挂在云礼腰间,红绳末端的流苏垂在少年衣摆,“但这个能替你记住。”面具镂空处漏下的光影落在云礼手背上,笹百合修长手指捏着绳尾打了个紧实的结,抬头时眼底盛满星辉,“想不通的时候就摸摸它,就当我在说‘别钻牛角尖’。”
云礼低头望着垂在身侧的天狗面具,冰凉的金属边缘还残留着笹百合掌心的温度,红绳缠绕的纹路里浸着神社特有的檀香。远处传来浪花拍打礁石的声响,混着集市零星的吆喝,在这一刻都成了温柔的低语。他抬手轻轻触碰面具,喉间泛起酸涩:“谢谢……以后我带着它,就像你在身边。”
笹百合笑着弹了下他的额头,力道却比往日更轻:“再哭鼻子,这面具可就不威风了。”他起身时带起一阵风,衣袂扫过少年发烫的脸颊,“向前走吧,云礼。无论走到哪里,这面具都会替我看着你。”
云礼着腰间晃动的天狗面具,忽然仰起头,眼底映着破碎的日光:"我们大家会一首像现在这样吗?我说的是以后也会!"少年的声音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意,仿佛在向神明祈求一个永远不会褪色的答案。
笹百合垂眸望着他,面具下的眼神变得柔软而郑重。海风掠过朱红廊柱,将檐角铜铃摇出细碎声响,他伸手按住云礼因激动而起伏的肩膀,掌心的温度透过单薄的布料渗进来:"会,一定会。"尾音被风拉长,却比任何誓言都坚定。
他指尖拂过少年发顶,动作像抚平雏鸟炸起的羽毛:"现在是该把心事放一放的时候了。"说着突然朝集市方向扬了扬下巴,"那边的鲷鱼烧铺子新出了樱花口味,要不要去试试?这次可不许盯着发呆,要把甜味都记在心里。"
云礼被拽着往集市方向走,腰间的天狗面具随着步伐轻晃,磕在他腿侧发出细微声响。阳光斜斜地切过笹百合的银发,在少年眼底镀上一层流动的碎金,他突然加快脚步,绕到笹百合身前倒退着走,扬起的衣角扫过路边摊贩的竹帘。
“那说好了!”云礼眼睛亮晶晶的,沾着糖霜的嘴角咧到耳根,“等樱花鲷鱼烧吃完,你还要教我用弓!上次在靶场我射中了第三环,这次肯定能...”话音未落,后脑勺猝不及防撞上天狗面具的金属边缘,疼得他“哎哟”一声捂住脑袋。
笹百合忍俊不禁,伸手将晃到少年眼前的面具扶正,指腹擦过冰凉的面具边缘:“先学会站稳脚跟。”他突然压低声音,面具下的笑意几乎要漫出来,“毕竟某位小醉鬼今早扶着门框都能打晃。”
云礼脸颊腾地烧起来,正要反驳,鼻尖突然飘来浓郁的甜香。抬头时,笹百合己经举着两枚缀着盐渍樱花的鲷鱼烧站在面前,焦糖色的外皮裹着热腾腾的红豆馅,在日光下泛着琥珀光泽。“小心烫。”他用袖口垫着递给云礼,自己咬下一口,看少年被蒸汽熏得眯起眼睛的模样,轻声道,“甜吗?”
云礼含着软糯的内馅,含糊不清地“唔”了一声。甜味从舌尖漫开的瞬间,他忽然想起腰间的面具,伸手摸了摸那个冰凉的金属轮廓。远处传来三味线的乐声,混着此起彼伏的叫卖声,集市的烟火气将两人裹在其中。这一刻,他忽然觉得,或许那些解不开的谜题,也能像这融化的甜馅般,慢慢变得柔软。
暮色给鸣神大社的朱漆廊柱镀上蜜糖色,笹百合背着熟睡的云礼踏过台阶,少年的下巴毫无防备地磕在他肩头,呼出的热气顺着衣领钻进去。怀中突然传来含糊的呓语:“鲷鱼烧...樱花...”惹得他嘴角止不住上扬,伸手将滑落的外套又往少年身上掖了掖。
“哟,这是背着小媳妇回娘家呢?”狐斋宫晃着新得的御守从转角转出,金铃在暮色里叮当作响,“我说笹百合,你这护崽子的架势,不知情的还以为...”
“打住。”笹百合侧头躲过对方抛来的草编花环,面具下的声音染上笑意,“再满嘴跑八重堂的话本子,信不信我把你新求的姻缘签换成厕纸符?”他调整了下背上的重量,云礼无意识地搂住他脖子,鼻尖蹭着他后颈,痒得人耳尖发烫。
狐斋宫凑过来戳了戳云礼鼓起来的脸颊,突然夸张地捂住嘴:“哎呀呀,这小脸比绯樱饼还软乎!我说你真不考虑...”话没说完就被笹百合甩来的银杏叶糊了一脸,“男的!我俩都是男的!你上次把将军的御前决斗邀请函塞给猫又的事忘了?”
“这不是氛围到了嘛!”狐斋宫抖落头发里的叶子,瞥见云礼腰间晃悠的天狗面具,突然眼睛一亮,“哟~连定情信物都挂上了?”她踮脚去够红绳,却被笹百合侧身躲过,“再乱说,下次祭典就把你绑去跳锅庄舞。”
“好好好~”狐斋宫举起双手后退,看着笹百合小心翼翼往寝殿走的背影,突然压低声音,“不过说真的...看他依赖你的样子,倒真像小时候缠着真姐姐的影...”这话轻飘飘落进夜色,却让笹百合脚步顿了顿,低头望着少年枕在肩头的侧脸,月光顺着面具的纹路爬上来,温柔得不可思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