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后吩咐丫鬟端来茶水和点心。赵母看向秦思齐,眼中带着欣赏,“听说你喜欢读书,思齐,我这里有一些珍藏的书籍,等会你可以挑选几本带回去看看。”
秦思齐闻言,心中大喜,连忙起身道谢:“多谢伯母!”
她转向赵明远,语气柔和了些:"今日上课可否认真听讲?"
赵明远笑嘻嘻地凑过去:"娘,您说有好东西给我们,是什么啊?"
赵母无奈地摇摇头,从案几旁取出两个锦囊:"这是前些日子从杭州送来的上等徽墨,你们读书写字用得着。"
秦思齐接过锦囊,隐约能闻到墨香。他正要道谢,却见赵母又打开了那个匣子。
她取出厚厚一叠装订整齐的纸册,"这些,是我托你外祖父和舅舅整理的历届院试最难题,和优秀范文。"
赵明远瞪大了眼睛:"娘!您不是说..."
赵母回答道:"原想着有你外祖父打点,中个举人不是难事。"
赵母轻叹一声,"可你既决心要凭真才实学考取功名,为娘自然要全力相助。"
她将纸册分成三摞,继续道:"这里还有乡试和会试的考卷与优秀范本,不过..."
她顿了顿,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,"现在给你们看还为时过早,怕你们好高骛远。"
秦思齐心头一震。这些资料在市面上根本买不到,就算是书院里的教谕,也未必能集齐这么完整的历年考题。他小心地翻开最上面的一本,只见每道题旁都用朱笔标注了解题要点,甚至还有不同角度的破题思路。
"这些批注..."
赵母唇角微扬:"是你舅舅的手笔,他当年可是两榜进士。"
赵明远己经迫不及待地翻看起来:"娘,您怎么不早拿出来!这比先生讲的明白多了!我就觉得我不随我爹,随娘,看父亲那样子,举人功名,不知道花了多少银子,打通关系,才得到的末等举人"
赵母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:"早给你?就你那性子,怕是连《论语》都没读完就想着学八股文了。"
她转向秦思齐,语气温和了些:"听明远说,你文章做得极好,只是破题时常欠些火候?"
秦思齐连忙点头。赵母从匣子底层取出一本薄册:"这是我父亲当年教导子弟时用的《破题要诀》,你拿回去看看。"
秦思齐双手接过,只觉这本小册子比那叠考题还要珍贵。他正要道谢,赵明远却突然插嘴:"娘,思齐方才还问我,爹当年是怎么娶到您的呢!"
屋内顿时一静。秦思齐尴尬得耳根发烫,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。
赵母神色微变,随即轻哼一声:"胡闹,这等事也是能随便问的?"
赵明远却不怕,笑嘻嘻道:"反正舅舅都告诉我了,又不是什么秘密。"
秦思齐刚要解释,却见赵母沉默片刻,竟轻轻叹了口气:"罢了,既然你们好奇..."她合上账簿,目光投向窗外的梅树,"你父亲当年,不过是一介商贾..."
原来,赵母出身书香门第,其父曾任国子监司业,现任工部侍郎加虚职东阁大学士。那年因卷入朝堂党争,被人构陷贪墨,一时间门庭冷落。那些往日交好的世家纷纷避而远之,唯恐受到牵连。
赵母唇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:"就在那时,你父亲出现了。他不知从哪听说我喜爱《警世通言》里的故事,竟照着书中的才子佳人桥段,在西湖边导演了好几出戏。"
赵明远听得两眼放光:"什么戏?"
赵母摇头说道:"今日假装落水,明日装作偶遇。还雇了画舫,请了乐师,在湖边弹琴吟诗。更荒唐的是..."她顿了顿,"他日日差人送来奇珍异宝,什么南海珍珠、西域琉璃,闹得满城风雨。"
秦思齐听得目瞪口呆。赵老爷平日里精明干练,没想到年轻时竟有这般风流手段。
赵母继续道:"家中长辈都劝我,说赵家虽富,终究是商贾。可我那会儿年轻气盛,见你父亲这般执着,反倒觉得他比那些见风使舵的世家子弟强些。"
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,语气忽然转冷:"后来我以死相逼,家中无奈,只得同意。"
屋内一时寂静。秦思齐注意到,赵母说这话露出了幸福的笑。
赵明远突然问道:"娘,那您后悔过吗?毕竟他现在纳妾了。"
赵母神色一凛,目光如电般射来:"后悔?哪些是跟我商量后,才纳妾回来,给赵家开枝散叶的,毕竟赵家,人丁不兴。他要是胡乱纳妾,你看我不惩戒他。"
而且:"你父亲送的那些珍宝,后来全被我变卖了。一半用来打点关系,助你外祖父脱困。”
另一半她看向秦思齐,"捐给了义学。"
秦思齐心头一震。难怪赵母对科举如此了解,原来她一首暗中资助寒门学子。
赵母站起身,整了整衣袖:"所以你们切莫辜负这些备考资料,我定不轻饶。"
她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过,"尤其是你,明远。"
赵明远缩了缩脖子,连连称是。
离开赵府时,己是月上柳梢。赵明远亲自提着灯笼送秦思齐到门口。
他突然说道:"我娘今日话多了些,她平日不这样的。"
秦思齐捧着那摞珍贵的资料,心中五味杂陈。他忽然明白为何赵明远虽然顽劣,功课却从不落下,有这样一位母亲在背后督促,想偷懒都难。
他由衷地说。"你娘!很了不起。"
赵明远咧嘴一笑:"那是自然。"
他压低声音,"其实爹那些珍宝,娘还留了一件没卖。"
秦思齐下意识:"哦?"
赵明远眨眨眼说道:"一支金镶玉的簪子,就收在她妆匣最底层,我从没见过她戴。"
赵明远又咧嘴一笑,“所以我娘虽总嫌弃我爹市侩,可双方,都装着对方,每次去小妾哪里,都会先来问过我母亲后,才去。不然就就在我母亲这里休息。”
夜风拂过,带着初秋的凉意。秦思齐回头望去,只见赵府书房的灯还亮着,窗纸上映出一道执笔疾书的剪影。
他忽然觉得,这世间的姻缘,或许本就如此,有人以金玉为聘,有人以真心为媒。而赵母恪守《女诫》的表象之下,藏着的不仅是一段西湖旧事,更是一位母亲对儿子最深的期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