留云亭内,炭火将西人的脸庞映得通红。
赵明远突然猛地一拍桌子说道:“好!好一场雅集!” 震得杯盏叮当作响,鎏金酒壶里溢出的米酒在檀木案上蜿蜒成溪。
“今日之乐,当记一辈子!” 赵明远摇摇晃晃站起身,脚步虚浮,却仍伸手揽住秦思齐和李文焕的肩膀,“我们西人,日后必是这大丰朝的栋梁!”
林静之微笑着点头,眼中泛着醉意,他轻轻抚摸着斑竹篪,声音里带着几分感慨:“是啊,能与诸位在此风雪中论诗奏乐,实乃人生幸事。” 说着,他望向亭外波涛起伏的长江,此刻的江面笼罩在一层薄雾中,远处的船只若隐若现,宛如一幅水墨画卷。
众人对李文焕大冬天都带扇子感觉不解,只见李文焕折扇轻摇,扇面上 “江雪” 感觉他有点帅且潇洒,但不多!大笑道:“管他日后如何,且醉今朝!” 说罢,仰头将杯中米酒一饮而尽,尽显豪迈与张狂!而又又回到了,书本上,开始新的辩论!
赵明远打了个酒嗝,拍着秦思齐的肩膀,“思齐,你最后驳斥文焕子那‘君子不器’的见解,引《考工记》为证,妙!妙极!”
李文焕不满地嘟囔:“谁是呆子,我那是以体解用。”
李文焕笑着打圆场:“好了好了,今日不论高下,只论知己。待院试放榜,我们再聚,那时才是真正的论英雄!”
“一言为定!”西人异口同声,随即又爆发出一阵快活的笑声。这笑声穿透凉亭,回荡在寂静的江面上,这短暂而纯粹的快乐,是少年岁月里最珍贵的琼浆,足以慰藉日后漫长旅途中的风尘仆仆。
秦思齐望着眼前三人,心中涌起一股暖流。从入学时的相识,到如今的相知,他们一同钻研学问,相互扶持。那些为院试题绞尽脑汁的夜晚,是西人围坐在一起热烈讨论。此刻,留云亭里的欢声笑语,将所有情谊都酿成了最醇厚的酒。
暮色渐浓,江面上的渔火星星点点地亮起,与天空中的寒星遥相呼应。小厮们在亭外候了许久,终于忍不住轻声提醒。赵明远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手,脚步踉跄地往亭外走去,嘴里还嘟囔着:“明日…… 明日还聚……”
没有长辈在场,只有意气相投的同窗。谈天说地,从院试策论到市井趣闻,从诗词歌赋到圣贤之道,时而争得面红耳赤,时而又因一个默契的念头抚掌大笑。那份毫无保留的少年情谊,那份指点江山的书生意气,让他们沉醉其中,暂时忘却了寒窗的枯燥和功名的重压。
马车的车轮碾过积雪,秦思齐靠在车厢里,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雪景,脑海中不断回放着今日的种种。寒风从车帘缝隙钻进来,带着些许凉意,却吹不散他心头的暖意。微醺的感觉让他的思绪变得飘忽,他闭上眼睛,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微笑。让他们沉醉其中,暂时忘却了寒窗的枯燥和功名的重压。
到家时,天色己完全暗下来。秦思齐扶着车辕下车,脚步虽有些虚浮,但神志尚清。敲着小院的门!
秦母举着油灯迎出来,看到儿子泛红的脸颊,闻到身上淡淡的酒味,她微微皱眉,却又心疼地嗔怪:“这是喝了多少,喝酒伤了身子。”
秦思齐笨拙地抓住母亲的手,指尖触到那粗糙的手掌纹路,心中一阵酸楚。这些年,母亲一人操持家务,给他洗衣做饭,不知吃了多少苦。他跟着母亲走进厨房,看着母亲往灶里添柴,火光映得她更加显老了。
“娘,我给您烧水洗把脸。” 秦思齐说着,动手舀水,水珠溅在脸上,冰冰凉凉的,却让他清醒了许多。
先母亲洗完脸,而后自己再洗。洗完脸的秦思齐没有像往常一样走向书房。他拉着母亲在灶台边坐下,就着跳动的火光,仔细端详着母亲的面容。母亲没有那么的美,还些憔悴,可在他眼里,母亲依然是这世上最美的人。他想起李文焕送的画笔和颜料,心中突然有了一个想法
“娘,我给您画幅像吧。” 秦思齐说着,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母亲,“就用文焕送的那套好颜料。”
秦母一愣,随即慌忙摆手,脸上露出局促的神情:“使不得使不得,娘这老脸有啥好画的。”
秦思齐却不依,他晃着母亲的胳膊,像小时候那样撒娇:“娘,您就答应吧。等我考上秀才,要把您的画像挂在堂屋最显眼的地方,让大家都看看我娘有多好看。”
秦母被逗笑了,眼角溢出泪花:“就你会哄人。”
“还有呢!” 秦思齐眼睛一转,又想起李文焕送的布料,“文焕送了我几匹好布,我想让您做几件新衣裳。”
“这可不行!” 秦母立刻拒绝,神情严肃,“那么好的布料,留着给你做件长衫,去考试的时候穿。娘老了,穿什么都一样。”
秦思齐佯装生气,板起脸道:“娘,我要是考上了秀才,您不穿件好衣裳,别人该说我不孝了。您就当是为了我,好不好?”
秦母看着儿子认真的模样,叹了口气,无奈地点头:“好好好,依你,依你。”
秦思齐破天荒地没有整天埋头在书房。他主动包揽了劈柴、挑水、洒扫等所有家务,让母亲能专心赶制新衣。他甚至在傍晚时分,早早地点亮了堂屋的油灯,将光线调至最亮,方便母亲穿针引线。他则坐在一旁,或是安静地看书,或是帮母亲分线、递剪子。母子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,话题无非是些家常琐事,街上的菜价肉价如何,巷口的张婶家添了孙子…平淡的话语里,流淌着脉脉的温情。
秦母的手艺极好,飞针走线,动作麻利而精准。昏黄的灯光下,她全神贯注,针尖在布料上跳跃,发出细微而规律的簌簌声。秦思齐的目光常常不由自主地从书页上移开,落在母亲专注的侧脸上,那低垂的眼帘,那微微抿起的嘴角,都带着一种沉静而坚韧的力量。
每当这时,秦思齐的心便异常平静,又异常充实。他不再急切地想着破题要诀,不再焦虑于院试的临近。他只想把这灯光下的母亲记忆的脑海里。
终于,在除夕夜前,衣裳也做好了。秦母穿上新衣裳,站在秦思齐面前,有些不好意思地转圈:“真的好看吗?”
“好看!娘最好看了!” 秦思齐笑着,心里还是非常低落,想给母亲更好的生活,因为现在这些,都是别人接济的。他想要靠自己挣来的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