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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珊珊被急促的叩门声惊醒时，壁钟的铜摆正划过两点。
“白大夫，少爷请您去厨房”下人的声音压得极低“说要您亲手做桃羹”
白珊珊拢了拢丝绸睡袍，蹙眉道：“深夜折腾？我是私人医生，不是府上厨子”
“少爷今日从码头回来就发了好大的火，砸碎了书房半面墙的瓷瓶”
下人掏出叠银元塞进她掌心“他特意交代，只要您肯做，报酬好说”
“好说？拿我当什么了？”
下人又掏出两张银票“少爷他说知道扰了您清净，这些是谢礼，还请大夫给赏个面子”
白珊珊轻叹一声，披上件墨绿呢子大衣，随后盯着银票上的数额，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。
她知道司马北辰的脾气，若是执意不从，怕是今夜也无法安宁。
“罢了罢了”她接过银票，“你且回吧，我这就去厨房”
穿过九曲回廊时，白珊珊听见司马北辰的书房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。
循声望去，书房门缝漏出昏黄的光，隐约可见一道颀长的身影立在窗前，
司马北辰正将一支白菊插进青瓷瓶，瓶身缠着褪色的布条，那是老上海旧俗里祭奠亡者的物件。
快步来到厨房内，白珊珊挽起袖口，从橱柜里取出新鲜的水。
削皮、切块，动作娴熟。铜锅里的水渐渐沸腾。
氤氲热气中，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。
司马北辰身着黑色袍子，头发有些凌乱，下颌的青色胡茬显得他愈发冷峻。
他在木凳上坐下，长腿交叠，眼神落在白珊珊身上：“动作快点，我着急吃”
白珊珊头也不抬：“司马先生，做桃羹急不得。文火慢炖，才能出味”
她顿了顿，又道，“况且，我看您今日心情不好，急火攻心可不利于身体”
司马北辰冷哼一声：“什么时候轮到你教训我了？”
“医生的本职，加糖还是桂花？”
“随你”
司马北辰的声音沙哑而疲惫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烦躁。
白珊珊将桃肉浸入冷水“桂花有安神的功效，不如就加桂花吧。我记得小时候，母亲总说，闻着桂花香，再难的事都能过去”
司马北辰抬眼看向她，眸光晦暗不明：“那就桂花”
桃羹煮好后，司马北辰端起碗喝了一口，眉头立刻皱了起来。
他搅动着碗里的桃羹，神色疑惑：“这味道......怎么和以前不一样？”
“心情不好的时候，茶也是解药”
白珊珊将茉莉花茶的茶包从锅里捞出来，随后指了指这个“我在里面加了点茉莉花茶，安神效果更好”
司马北辰很快将一碗桃羹喝得干干净净，然后把碗往前一推：“再做一碗，按以前的做法”
“可以，报酬”白珊珊伸手。
“我之前不是付过了？”司马北辰皱眉。
“那是茉莉花茶桃羹的报酬，现在是原味桃羹”
司马北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，最终还是掏出钱包，又拿出一叠银元拍在桌上。
“真是掉进钱眼里了”
「 她是第一个敢这样跟我要钱的，倒是可爱」
白珊珊满意地收起钱，重新开始准备食材。
这时，司马北辰从口袋里掏出雪茄："介意我抽根烟？"
“您的房子，您随意”
厨房里很快弥漫起雪茄的味道，混着桃羹的甜香。
司马北辰靠在椅背上，看着白珊珊忙碌的身影。
白珊珊一边削着桃皮，一边听着身后传来的吐烟声。
“整个上海滩，也就你做的桃羹，能有七分像我母亲做的”
司马北辰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，像是在自言自语。
白珊珊动作一顿，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个。
“今天不是故意要折腾你”
司马北辰盯着跳动的火苗，声音罕见地柔和“今天是我母亲的忌日”
白珊珊手一抖，差点打翻手中的糖罐，他在跟自己解释？
“每到夏天，她都会做桃羹给我吃，她总能把最简单的东西做出最香的味道”
说到这里，他的声音有些发颤，现在他什么都有了，却再也吃不到母亲做的桃羹了。
白珊珊停下手中的动作，看着眼前这个在上海滩翻云覆雨的男人。
“为什么跟我说这些？”
她将煮好的桃羹推过去“我不过是个拿人钱财的大夫”
司马北辰搅动着碗里的桃羹，银匙碰撞瓷碗的声音清脆“今天是母亲的忌日子可能桃羹吧”
“或许是每年今日，连个说话的活人都没有”
他突然抬头喃喃自语大概是这满屋子桃香，让我想起母亲在灶台前的日子。
雨声渐密，白珊珊看着他一饮而尽的模样，突然发现这个总把"杀无赦"挂在嘴边的男人，喝汤时会不自觉地抿起唇角。
当他第三次掏出银票时，她按住他的手：“这碗就当我请你”
第三碗桃羹见底时，司马北辰起身走向酒柜。
他取下一瓶陈年威士忌，往杯中倒酒，琥珀色的液体漫过杯壁。
“母亲做桃羹时，总把自己关在厨房里。我偷偷趴在门缝看，有次我发高烧，迷迷糊糊间闻到甜香。睁眼就看见母亲端着桃羹坐在床边”
司马北辰的手指抚过酒杯，动作轻柔得像是触碰一件稀世珍宝：“她总说桃羹能让人忘记苦”
他突然抬起头，眼神里的锐利尽数褪去，露出几分孩童般的无措“可为什么我吃了这么多桃羹，心里还是空的？”
「明明己经拥有了整个上海滩，却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，母亲我想你」
“或许因为您一首在往前跑，却忘了回头看看，您母亲一定希望您能好好活着，如今您有这么大的成就，她一定是开心”
「如果时光能倒流，我宁愿永远做那个等桃羹的孩子」
深夜，司马北辰己经醉得趴在料理台上。
白珊珊取来毛毯给他披上，司马北辰突然抓住她的手腕，力道大得惊人：“别走……”别让我一个人留在这黑夜里，母亲”
僵在原地，听见他呓语般的呢喃：“母亲……桃羹……”
她轻轻抽出手，却发现他攥着自己的袖口还是不肯松开。
「好香，是桃羹的味道，还有母亲的味道....」
她轻轻拍着他后背，听见他闷声啜泣，泪水浸透了她的领口。
首到男人彻底昏睡过去，白珊珊才费力将他扶到沙发上。
想了想从新起火熬煮新的桃羹，这次特意加了安神的茯苓，蒸汽氤氲间，在青瓷碗下压了张素笺
“虽然不能感同身受，但能做你的最佳听众也是多谢你的信任，花会沿路盛开 以后的路也是 ”
晨光刺破云层时，司马北辰被头疼逼醒。
宿醉的酸涩从太阳穴炸开，他眯起眼，看见案头摆着盖着青花瓷碟的桃羹，碟下压着张字条。
指腹过宣纸上力透纸背的字迹，心里某个角落突然变得柔软。
揭开瓷碟，熟悉的甜香扑面而来。
他舀起一勺送入口中，桃肉入口即化的瞬间，瞳孔骤然收缩。
这次的桃羹竟有九分像记忆里的味道！ 她怎么做到的？ 舌尖残留的桂花香里，仿佛真的浮现出母亲的笑容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