惨白刺目的灯光从天花板焊着铁条的灯罩里泼洒下来,将西壁光秃秃的水泥墙面照得一片死寂的灰白,也将囚室中央那张冰冷的、象征着绝对禁锢的铁床,映照得如同祭坛上的刑架。空气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消毒水味,混杂着劣质漂白粉的刺鼻气息,以及一种更深层的、属于绝望和肉体反复被摧残后散不去的、淡淡的甜腥铁锈味。
苏念被固定在冰冷的钢板上。
手腕、脚踝、腰腹、肩膀……厚重的皮质束缚带如同巨蟒缠绕,沉重的金属搭扣死死锁紧,深深陷入她瘦骨嶙峋的皮肉里,勒出一道道青紫的淤痕。每一次艰难的呼吸,都牵扯着被束缚带压迫的胸腔和腹部昨夜被踹伤的剧痛。强效镇静剂和肌肉松弛剂的药力如同冰冷的铅块,沉甸甸地压着她的神经末梢,意识如同被浓雾笼罩的孤岛,在无边无际的麻木和沉重的头痛中艰难沉浮。只有太阳穴的位置,残留着昨夜第一次强化MECT(改良电休克治疗)后深入骨髓的灼痛感,像两枚烧红的钉子,时刻提醒着她身处地狱。
囚室厚重的铁门被推开,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。
两个穿着深蓝色制服、面无表情的女护工推着一辆不锈钢小推车走了进来。推车上放着几个印有北山分院logo的硬质塑料托盘,托盘里整齐地码放着折叠好的崭新病号服——依旧是蓝白条纹,但布料更加粗糙僵硬,如同砂纸。护工的动作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冷漠和高效,她们走到床边,一人按住苏念无力挣扎的肩膀,另一人开始粗暴地撕扯她身上那件从康宁穿来的、早己被汗水、血污和消毒液浸染得看不出原色的旧病号服。
粗糙的布料摩擦着皮肤上尚未愈合的伤口和电击贴片留下的焦痕,带来一阵阵火辣辣的刺痛。苏念的身体在束缚带下无法抑制地瑟缩了一下,喉咙里发出一声微弱而嘶哑的抽气:“呃…”
旧病号服被如同破布般扔在地上。皮肤骤然暴露在冰冷粘稠的空气中,激起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。护工拿起一件崭新的、散发着浓烈消毒水和浆洗剂刺鼻气味的北山病号服,像套麻袋一样,动作粗鲁地往苏念身上套。粗糙僵硬的布料摩擦着每一寸敏感的皮肤,带来令人不适的刮蹭感。
“编号。”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门口响起。
穿着浆洗得过分挺括的白大褂、戴着金丝边眼镜的高振华医生走了进来。他手里拿着一个硬板夹,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而冰冷,如同手术刀,精准地扫过床上被剥去旧衣、换上“新装”的苏念,像是在检查一件即将被打上烙印的货物。他的身后,跟着那个推车的护士。
护士立刻从推车下层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、方形的金属盒子。盒子打开,里面赫然是一个连接着电源线的、造型奇特的仪器——像一个小型的热压印烙铁,前端是方形的金属印板,上面清晰地凸刻着三个冰冷的阿拉伯数字:**907**。仪器通电后,指示灯亮起猩红的光芒,前端印板迅速升温,散发出一种金属被灼烤的、带着臭氧气息的焦糊味。
苏念涣散的目光捕捉到那个发着红光、刻着数字的金属印板,一股巨大的、冰冷的恐惧感瞬间攫住了她残存的心智!她混沌的意识里瞬间闪过屠宰场里给牲畜打烙印的画面!她似乎明白了什么,身体在束缚带下爆发出绝望的挣扎!
“不…不要…放开我…” 她用尽全身力气嘶吼,声音却嘶哑微弱,如同濒死的哀鸣。被铐住的双手徒劳地抓握着冰冷的扶手,指甲在金属上刮擦出刺耳的声音。
“按住她!动作快!” 高医生眉头都没皱一下,声音如同冰冷的指令。
两个护工立刻上前,如同两座铁塔,死死压住苏念挣扎的肩膀和大腿!力量之大,几乎要将她瘦弱的骨头压碎!
护士拿着那台通红的烙印机,走到苏念右侧胸前的位置。她看准病号服心脏上方、靠近锁骨下方那片相对平整的布料,没有丝毫犹豫,如同盖下一个无关紧要的邮戳,将那个烧得滚烫、散发着死亡气息的金属印板,狠狠地、稳稳地按了下去!
滋——!!!
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、如同生肉接触滚烫铁板的声响瞬间炸开!伴随着一股浓烈的、蛋白质被瞬间烧焦的、令人作呕的恶臭!
“啊啊啊啊啊——!!!!!!”
苏念的惨叫声凄厉到撕裂声带!身体在护工死死的压制下依旧爆发出非人的剧烈痉挛!巨大的痛苦如同高压电流,瞬间从烙印点炸开,席卷全身!那不仅仅是皮肉被灼烧的剧痛!更是灵魂被强行打上奴役标记的极致屈辱!滚烫的金属首接接触皮肤,穿透薄薄的病号服,瞬间将布料下的皮肉烫得焦糊!剧痛!灼烧感!深入骨髓!
烙印机抬起。
苏念右侧胸前的蓝白条纹病号服上,清晰地留下了一个焦黑凹陷的、边缘微微卷曲的印记——**907**。印记中心,布料被烧穿,露出底下同样被烫得焦黑、甚至微微碳化的皮肤!一股皮肉烧焦的恶臭在狭小的囚室里弥漫开来,混合着消毒水的味道,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气味。
苏念的身体如同被抽掉了脊椎,彻底下去,只剩下剧烈的、破风箱般的喘息和无法抑制的、断断续续的抽泣。泪水混合着汗水,汹涌地冲刷着她惨白的脸颊。烙印处传来的剧痛如同永不停歇的火焰,灼烧着她的神经。
高医生冷漠地看了一眼那个新鲜出炉的烙印,如同欣赏一件完美的作品。他拿起笔,在硬板夹上那份《“樱花与灰烬”特殊观察项目日志》上记录:
**【Day 1 - 09:15】**
**干预:身份标识强化(物理烙印 - 编号907)**
**反应:剧烈痛苦反应(尖叫GCS评分下降至9),肢体抵抗(受物理约束限制),伴随显著情绪崩溃(哭泣)。烙印区域皮肤浅二度灼伤。**
**评估:对身份剥夺指令存在强烈原始抗拒,符合预期创伤应激反应。物理标识成功植入。**
护士面无表情地开始处理烙印伤口。她拿起镊子,夹起一块浸透了冰冷碘伏的棉球,没有丝毫缓冲,首接按在了那处焦黑凹陷、皮开肉绽的烙印伤口上!
“呃——!” 冰冷的刺激和碘伏渗入伤口的剧痛,让苏念再次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,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。护士的动作没有丝毫温柔,快速地、带着一种清理污垢般的效率,擦拭着伤口边缘的焦痂和渗出的组织液,然后涂上一层厚厚的、散发着刺鼻气味的烫伤药膏。药膏带来的不是清凉,而是另一种火辣辣的蛰痛。
处理完毕,护士退开。护工也松开了压制。
苏念瘫在冰冷的钢板上,如同一条被抛上岸的、濒死的鱼。烙印处的剧痛持续地灼烧着,混合着全身被束缚的麻木感和昨夜MECT留下的头痛。意识在痛苦的汪洋中沉浮,每一次短暂的清醒,都被烙印处传来的剧痛和那三个冰冷的数字——907——狠狠刺穿。
她是谁?
她是苏念?那个曾经有梦想、有羞耻心、会为心动的男生脸红的女孩?
不。
她是907。
一个编号。
一个被烙印在身体上、如同牲口般的编号。
一个在北山,在那些穿着白大褂的恶魔眼里,只配用数字来指代的、没有名字、没有过去、没有尊严的实验体。
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,淹没了她。泪水无声地流淌,浸湿了脸颊,也浸湿了冰冷的钢板。
时间在剧痛和麻木中缓慢爬行。不知过了多久,也许是几个小时,也许只是一个漫长的瞬间。
高医生似乎觉得观察得差不多了。他合上硬板夹,对护士点了点头:“基础生理数据记录。准备第一次认知功能基线测试。”
护士上前,再次测量血压、心率。数据依旧糟糕。
然后,护士从推车上拿起一个平板电脑。屏幕亮起,显示出一系列极其简单、甚至堪称弱智的图形认知题——辨认圆形、方形;给苹果、香蕉图片配对;选择“1+1=?”的答案…
护士将平板举到苏念面前,声音平板无波:“907,看屏幕,回答问题。”
苏念涣散的目光扫过那些侮辱智商的题目。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屈辱感涌上心头。她曾是重点中学的优等生,她解得出复杂的化学方程式,她憧憬过大学的殿堂…而现在,她被当成一个连基本形状都不认识的弱智!
“回答!” 护士的声音带着命令式的严厉。
苏念闭上了眼睛,紧抿着干裂出血的嘴唇,用沉默表达着无声的抗议和最后的尊严。她拒绝回答。拒绝配合这场将她彻底物化、弱智化的肮脏游戏。
“拒绝配合测试!存在明显抵触情绪!” 护士立刻报告,声音毫无波澜。
高医生推了推眼镜,在观察日志上快速记录:
**【Day 1 - 10:30】**
**干预:基础认知功能基线测试(图形识别、简单计算)**
**反应:拒绝注视测试材料,闭眼,拒绝言语反馈。身体紧张(肌张力增高)。**
**评估:存在强烈的智力测试抗拒行为,可能源于创伤后自尊防御机制,或解离状态下的认知封闭。基线数据无法获取,需后续强制测试或药物辅助。**
记录完毕,高医生似乎并不意外。他看了一眼床上如同彻底死去的苏念,目光扫过她胸前那个焦黑的“907”烙印,又落到她那只无力垂落在钢板边缘、沾着血污和药膏、指甲断裂翻卷的右手上。
那手,昨夜在押运车里,曾用血肉在冰冷的扶手上刮出十道泣血的控诉。
一丝冰冷的、如同毒蛇般的算计,掠过他镜片后的眼底。
“给她纸笔。” 高医生突然开口,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、不容置疑的指令,“让她画画。画她…‘想画的东西’。” 他刻意加重了“想画的东西”几个字,目光如同探针,刺向苏念。
护士愣了一下,随即从推车下层取出几张粗糙的、医院常用的劣质草稿纸,还有一支最普通的蓝色圆珠笔。她将纸笔塞进苏念那只还能勉强活动的右手。
冰凉的笔杆触碰到苏念沾着血污的指尖。她那只手,因为烙印的剧痛和持续的束缚而微微颤抖着。她茫然地看着手中的纸笔,又看向高医生那双隐藏在镜片后、闪烁着冰冷算计的眼睛。
画画?
画什么?
在这个地狱里,她还能画什么?
破碎的意识深处,无数黑暗的画面翻涌:仓库的冰冷与撕裂…浴室镜面血红的“惡”字…押运车扶手上十道蜿蜒的血痕…还有…还有母亲苏婉最后那张绝望哭泣的脸…
但最终,定格在她涣散瞳孔里的,却是一抹极其遥远、极其脆弱、仿佛来自上辈子记忆的…粉色。
那是新洲一中教学楼后面,那几株每到春天就开得轰轰烈烈的樱花树。粉白色的花瓣如同云霞,在阳光下轻盈地飘落。树下,那个穿着干净校服、笑容清朗的少年,曾递给她一本笔记,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她的手指…他叫…他叫…
周扬!
一个名字如同闪电,劈开了混沌的记忆!伴随着这个名字而来的,是心脏被狠狠攥住的剧痛!是硫酸…是毁容…是担架上裹满纱布的身影…是林琅那张在黑暗中扭曲着兴奋和恶毒的脸!
樱花…周扬…毁灭…林琅…
巨大的悲伤、无边的愤怒、刻骨的仇恨…如同沸腾的岩浆,瞬间冲垮了药物和痛苦构筑的堤坝!一股无法抑制的冲动,驱使着她那只颤抖的、沾满血污的右手!
她不再犹豫!不再思考高医生那恶毒的用意!她用尽残存的所有力气,攥紧了那支廉价的蓝色圆珠笔!笔尖狠狠地戳在粗糙的纸面上!
不是描绘!
是宣泄!是控诉!是来自地狱最深处的诅咒!
她疯狂地画着!动作粗暴而癫狂!笔尖在劣质的纸张上刮擦、戳刺、拖动!蓝色的线条扭曲、纠缠、盘旋!她画下漫天飘落的樱花!那花瓣不再是柔美的粉白,而是用尽力气反复涂描、几乎要戳破纸张的、浓烈到诡异的深蓝!如同凝固的淤血!在樱花树下,她画下一个扭曲的、没有面容的人形轮廓!然后,用笔尖狠狠地在人形的脸上,反复地、疯狂地戳刺!涂抹!留下一个巨大的、丑陋的、如同黑洞般的墨团!最后,在那片被深蓝色樱花覆盖的天空之上,她用颤抖的、却带着无比恨意的笔触,勾勒出一个模糊的、却透着一股阴冷邪气的侧脸轮廓!笔锋在勾勒那嘴角时,刻意地、用力地向上挑起一个扭曲的、如同恶魔微笑的弧度!
画纸上,深蓝色的“樱花”如同凝固的血泪,扭曲的人形如同被毁灭的魂魄,黑洞般的脸象征着彻底的剥夺,而天空之上那个模糊的恶魔侧影,则是所有痛苦的源头!
这不是画。
这是一幅用灵魂的尖叫和血肉的诅咒绘就的地狱图景!
最后一笔落下,苏念如同耗尽了最后一丝生命力,手中的圆珠笔“啪嗒”一声掉落在冰冷的钢板上。她大口喘着粗气,身体在束缚带下剧烈地起伏,汗水浸透了新换的病号服,胸前的“907”烙印在汗水浸润下传来更加剧烈的灼痛。但她的眼睛,却死死地盯着自己画下的那幅扭曲、阴暗、充满了无尽恨意的涂鸦,仿佛要将里面蕴含的所有痛苦和诅咒,都投射到现实中那个恶魔的身上!
高医生的眼睛,在看到画纸内容的瞬间,骤然亮了起来!那是一种发现珍贵实验数据的、近乎贪婪的光芒!他一把从护士手中夺过那张画纸,如同捧着稀世珍宝,凑到眼前仔细审视!他的目光飞快地在深蓝的樱花、扭曲的人形、黑洞的脸和天空的恶魔侧影之间扫视,手指激动地微微颤抖!
“樱花…毁容的脸…林琅…” 他低声喃喃,声音里充满了发现重大线索的兴奋,“完美!应激源捕捉完美!创伤记忆投射完美!攻击性符号化表达完美!” 他猛地抬头,看向床上虚脱的苏念,眼神炽热得如同在看一件稀有的、刚刚出土的、蕴藏着巨大能量的矿石!
他飞快地打开硬板夹,在《“樱花与灰烬”特殊观察项目日志》上激动地书写:
**【Day 1 - 11:05】**
**干预:自由绘画表达(无主题引导)**
**反应:主动投入绘画行为,动作激烈,情绪高度激越(呼吸急促,出汗,肌张力显著增高)。**
**作品分析(关键发现!):**
1. **核心符号 - 深蓝色樱花:** 确认“樱花”为高度敏感创伤刺激源!颜色选择深蓝(非自然粉白),象征创伤记忆的扭曲、凝固(血泪)。反复涂描体现强迫性闪回强度!
2. **创伤投射 - 扭曲人形与面部黑洞:** 明确指向毁容受害者(周扬)!面部被刻意破坏、涂黑,体现对创伤结果的极度恐惧与回避,以及对施暴者(林琅)毁灭行为的认知!
3. **攻击性投射 - 天空恶魔侧影:** 形象模糊但特征指向明确(阴冷气质,扭曲笑容),完美符号化投射对施暴者林琅的极端仇恨与攻击意图!**(首次捕捉到如此具象的攻击性符号化表达!)**
**评估:**
* **创伤记忆闪回强度:** 极高(通过樱花符号及毁容人形充分激活)。
* **对施暴者(林琅)的认知与情绪:** 极度恐惧与极端仇恨并存,攻击性指向明确且强烈。
* **“樱花与灰烬”关联初步验证:** 樱花作为核心创伤符号,成功触发对关联人物(周扬-受害者,林琅-施暴者)的记忆投射及强烈负性情绪(恐惧、仇恨)。为后续“厌恶疗法”(将樱花与高强度痛苦关联)及“认知重塑”(剥离樱花与林琅关联)提供了精准靶点!
**项目价值:** 里程碑式发现!绘画任务高效激活并外显化核心创伤结构!数据价值极高!
高医生记录完,如同完成了一项伟大的科学发现,脸上竟浮现出一丝罕见的、近乎狂热的满足感。他小心翼翼地收起那张画满了诅咒的涂鸦,如同收藏一份珍贵的实验标本。
“很好,907。” 高医生看着床上如同被抽空般的苏念,声音里带着一种掌控者特有的、冰冷的赞许,“你做得‘很好’。你的‘画’,非常有‘价值’。”
他的目光扫过苏念胸前那个焦黑的“907”烙印,如同看着一个被打上了合格标签的实验品。
“清理现场。准备下一次MECT强化治疗。电压参数上调5%。” 高医生恢复了冰冷的命令口吻,对护士吩咐道,然后转身,步履轻快地离开了907号囚室。
护士拿起推车上的消毒喷壶和抹布,走到床边。她看了一眼床上苏念那幅掉落的、沾染了血污的“画作”,又看了一眼苏念胸前那个刺目的“907”烙印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。
她举起喷壶,对准苏念刚刚呕心沥血画下的那幅深蓝樱花、扭曲人形、恶魔侧影的涂鸦,毫不犹豫地按下了喷嘴!
嗤——!
冰冷的消毒水混合着强力清洁剂,如同骤雨般猛烈地喷洒在粗糙的画纸上!蓝色的墨迹瞬间被溶解、冲散、晕染开!那深蓝的“樱花”化作一滩污浊的蓝黑色脏水!扭曲的人形和黑洞的脸庞被冲刷得模糊不清!天空上那个恶魔的侧影,在消毒水的侵蚀下迅速瓦解、消失!
护士接着拿起粗糙的抹布,用力地、反复地在那片被消毒水浸透的画纸上擦拭!如同擦掉一件令人作呕的垃圾!劣质的纸张在粗暴的擦拭下很快破裂、卷曲,最终变成一团湿漉漉、沾满消毒水泡沫和蓝色墨渍的纸浆,被护士面无表情地扫进推车下的污物桶里。
苏念无力地侧着头,眼睁睁看着自己用灵魂和血肉画下的控诉与诅咒,在冰冷的消毒水和粗糙的抹布下,被轻而易举地抹杀、清除、化为乌有。如同她这个人,如同她的名字,如同她所有的痛苦和反抗,在这座名为北山的巨大绞肉机里,被轻易地粉碎、吞噬,只留下一个冰冷的编号——907。
护士清理完“污迹”,推着车,如同完成了一项日常清洁任务,转身离开。
铁门再次“哐当”一声关闭、落锁。
囚室里只剩下死寂、冰冷的灯光、束缚带勒紧的痛楚、胸前烙印灼烧的火焰,以及空气中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消毒水气味。
苏念瘫在冰冷的刑床上,空洞失焦的目光望着天花板。泪水早己流干。那只刚刚握笔画下诅咒的右手,无力地垂落在钢板边缘,指尖还残留着蓝色的墨渍和消毒水的冰冷。
编号907。
烙印在身。
画作被毁。
声音被剥夺。
灵魂被肢解。
她不再是谁的女儿,不再是谁的同学,不再是谁心中那个会为樱花飘落而微笑的少女。
她是907。
北山分院精神科,一个被确诊为“解离性身份障碍伴严重攻击性”、需要被持续“观察”、被高强度电击“重塑”的、编号907的危险实验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