冯掌柜一拍大腿,带着人踹开厨房门,不一会儿便举着点着的油布冲出来。
火光照亮游廊,刺客们见火势蔓延,果然乱了阵脚。
王丽趁机观察,发现这些人虽个个狠辣,却彼此间毫无配合——云飞扬为了灭口,根本没让他们互通消息。
“大海!”她看见赵大海举着顶门杠从后巷跑回来,“去把西厢房的麻绳都搬来!”
赵大海虽被吓得脸色发白,却咬着牙应了。
等他抱着麻绳冲回来时,王丽己经带着人把三个刺客逼到了葡萄架下。
她甩着银簪引开刺客注意力,赵大海趁机把麻绳甩过去,结结实实套住刺客脚踝。
几个赵家小子一拥而上,用麻绳把人捆了个粽子。
“东家!
不好了!“张师爷跌跌撞撞从角门跑来,脸上有道血痕,”后巷被堵了,前院也被那些做生意的蛮子守住了!“
云飞扬的茶盏“啪”地碎在地上。
他望着逐渐被压制的刺客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——原本计划里,这些死士足够搅乱赵家,等他以“救场”之名控制局面,再借赵老太爷中毒之事坐实赵母治家无方,顺理成章接管赵家产业。
可他千算万算,没算到那个刚嫁进来半年的王丽,竟能在半柱香时间里把乱局掰正。
“走!”他扯下外袍裹住头,往预先看好的狗洞钻去,刚猫腰要爬,头顶突然落下一根木棍。
赵管家举着烟杆站在狗洞前,烟锅里的火星子明灭:“云东家这是要去哪儿?
赵夫人早说过,您的鞋印子在角门留了三回,总得喝杯茶再走。“
云飞扬后退两步,撞在一堵人墙上——冯掌柜带的伙计们举着烧得噼啪响的油布,把退路封得严严实实。
他望着逐渐逼近的人群,喉结动了动,突然听见内室方向传来一声尖叫。
“药!老太爷的药不见了!”
王丽正指挥人捆最后一个刺客,听见这声喊,脑子“嗡”地炸开。
她冲进内室时,吴大夫正抖着空药箱,箱底还沾着几星褐色药末:“方才我去煎药,让小丫鬟看着......”
“哪个丫鬟?”
“是......是赵强房里的春杏!”
王丽猛地转身,正撞进一道阴恻恻的目光里。
赵强倚在门框上,手里捏着个蓝布包,布角露出几缕熟悉的药香——那是吴大夫刚开的救命药。
他舔了舔嘴角,指甲慢慢划开布包:“弟妹,你说这药要是撒在地上,老太爷的病......”
“赵强!
你疯了?“赵大海冲过来要抢,被赵强一脚踹在肚子上,踉跄着撞翻了妆台。
“疯?”赵强把药包举到烛火前,“我等这一天等了十年。
老太太总说我是旁支,大海是嫡子;你总说要振兴赵家,可你知道吗?“他突然笑起来,”云飞扬给我的银子,够我在南边买十座赵家这样的宅子。
只要你把家主印信交出来,我就把药还你——不然......“
他作势要把药包扔进火盆。
王丽盯着那抹跳动的火光,耳中嗡嗡作响。
外院的喊杀声渐歇,可内室的空气却像结了冰。
她能看见赵老太爷床帐后露出的半只手,青灰色的指甲正微微抽搐——方才吴大夫说,老太爷的旧疾本就压到极限,这药再晚半个时辰,怕是要......
“弟妹?”赵强的声音像蛇信子,“我数到三,你不说话,这药就......”
“一——”
王丽的指甲掐进掌心。
她望着赵强眼底的癫狂,突然听见院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。
三更天了,雪又开始下,细碎的雪粒打在窗纸上,发出沙沙的响。
“二——”
赵大海捂着肚子爬过来,抓住王丽的裙角:“阿丽,想想爹......”
“三——”
赵强的手己经抬高。
王丽突然笑了。
她望着赵强身后的穿衣镜,镜中映出冯掌柜带着人悄悄摸进来的身影。
她轻轻扯了扯袖中藏着的银簪,那是母亲嫁她时说的“遇危则亮”的保命物。
“赵强,你猜......”她往前走了一步,鞋跟碾过地上的碎瓷片,“云飞扬给你的银子,够不够买赵老太爷的命?”
赵强的手顿在半空。
院外突然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。
冯掌柜举着顶门杠冲进来,几个伙计牢牢制住赵强的胳膊。
药包“啪”地掉在地上,王丽扑过去接住,药香混着雪气钻进鼻腔——还好,没撒。
“你......你敢阴我!”赵强挣扎着,脖颈上暴起青筋。
王丽擦了擦药包上的灰,抬头时目光冷得像刀:“我早该想到,能在参汤里下毒的,除了云家的人,还有你这个盯着家主之位的堂兄。”她蹲下身,指尖划过赵强腰间的玉佩——那是方才在葡萄架下,刺客身上掉的同款,“云飞扬给你的,可不止银子吧?”
赵强的脸瞬间煞白。
外院传来差役的喊喝声——不知是谁报了官,衙役们举着灯笼涌进来,为首的捕头对着云飞扬一拱手:“云东家,县太爷有请。”
云飞扬瘫坐在地上,盯着自己被血染红的鞋尖,一句话都说不出来。
王丽把药包递给吴大夫,转身看向赵母。
赵母站在廊下,手里攥着的佛珠散了一地,眼神复杂地望着她。
雪越下越大,落进王丽的发间,她却觉得浑身发烫——这一仗,她赢了,可赵强那句“交出家主印信”,像根刺扎在她心口。
更夫的梆子声再次响起,敲的是三更三点。
王丽摸了摸袖中温热的银簪,望着被押走的云飞扬和赵强,突然听见内室传来赵老太爷的咳嗽声。
吴大夫掀开门帘,脸上终于有了血色:“老太太,老太爷醒了。”
赵母踉跄着冲进内室。
王丽靠在廊柱上,望着漫天飞雪,突然发现东墙根的阴影里,那个穿黑斗篷的人不知何时不见了。
她摸了摸腰间,那里还别着从刺客身上搜出的半块虎符——云飞扬的阴谋,怕还没到尽头。
“夫人?”赵管家捧着茶盏走过来,“您歇会儿吧,这一夜......”
“不。”王丽接过茶盏,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,“去把账房的钥匙拿来。
赵强在南边有产业?
我倒要查查,他这些年到底贪了多少。“
她转身往账房走,靴底碾碎了一片残雪。
背后传来赵大海的呼唤,可她没停——方才赵强说的“家主印信”,老太太还收在佛龛里。
等老太爷醒了,有些话,该好好说说了。
雪地里,一串新的脚印从院外延伸进来,很浅,却清晰。
更夫的梆子在雪夜里碎成星子,王丽刚推开账房的门,后颈便泛起一阵寒意。
“弟妹走得好急。”
阴恻恻的嗓音从廊下传来。
赵强裹着玄色狐裘,肩头落了层薄雪,手里捏着个青瓷小瓶,在灯笼下泛着冷光——正是吴大夫刚给老太爷配的救命药。
王丽的指尖在袖中蜷起,触到那支温热的银簪。
她转身时己换了副从容模样,眉梢微挑:“堂兄这是?
大冷天的不在暖阁里烤火,倒在雪地里玩药瓶?“
“玩药瓶?”赵强捏着瓶口的手紧了紧,“这可是吴大夫说的,老太爷每日必服的续命丹。
少服一次,这把老骨头就得再咳血三升。“他突然笑起来,狐裘下的金链子随着动作叮当作响,”弟妹不是最孝顺么?
不如把家主印信交出来,我亲自把药送回内室。“
廊下的灯笼被风掀得摇晃,光影里赵强的脸忽明忽暗。
王丽瞥见他靴底沾着的泥——东墙根那片阴影里的新脚印,原来踩的是这条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