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雾笼罩着合作社的晒场,李青蹲在井台边搓洗衣裳,手指被冷水泡得发白。王轱辘己经离家三天了,只托七叔公带回口信说要"进城办事"。梨生趴在她背上睡着了,小手还紧紧攥着那个纸风车——张婶最后送给他的礼物。
"青姐,派出所来电话了。"李大勇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。他今天穿了一双褪色的解放鞋,裤腿上沾满泥点,"说是在县城汽车站附近发现了张婶的......"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住,粗糙的大手无意识地搓着裤缝。
李青的洗衣槌掉进井里,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的布鞋。她盯着李大勇闪烁的眼睛,突然明白了什么,胃里翻涌起一阵酸水。梨生被惊醒,迷迷糊糊地喊着要张姨姨。
七叔公的老怀表在堂屋里发出规律的滴答声。老人罕见地换上了整洁的中山装,正在用软布擦拭一副老式眼镜。当李青抱着梨叶走进去时,他指了指桌上的信封:"轱辘让人捎回来的。"
信封里只有半张烧焦的照片,边缘残留着鲜红的指甲油。照片上依稀可见张婶年轻时的笑脸,旁边站着一个穿西装的男人——男人的部分己经被烧毁,只剩一只戴着名表的手搭在张婶肩上。
"赵家的人。"七叔公的镜片闪过寒光,"二十年前的事了。"
正午的日头晒得人发晕。李青在张婶的空屋里翻找线索,木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。当她掀开床垫时,发现下面藏着一本发黄的日记本,锁扣己经生锈。梨生给的那把小钥匙正好能打开。
日记本里夹着一张新生儿足印卡,上面的日期让李青心头一震——正是赵家二少爷入狱那年。最后一页写着:"孩子送人了,这辈子最后悔的事。他今天出狱,说要找回......"
院外突然传来小菌生的尖叫。李青冲出去时,看见孩子指着晒场边缘的草垛——那里躺着只沾血的塑料凉鞋,正是张婶失踪那天穿的款式。鞋子里塞着一张字条,上面打印着一行字:"想要人,拿照片来换"。
暮色西合时,李青在灶台边熬粥,柴火噼啪作响。梨叶在她背带里不安地扭动,小手抓挠着她的衣领。七叔公拄着花椒木拐杖走进来,从怀里掏出一个牛皮纸包:"轱辘让我给你的。"
纸包里是把锋利的匕首,刀柄上刻着奇怪的符号。李青的手指刚碰到刀身,就听见院子里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。
王轱辘翻墙进来,藏青色背心破了几道口子,露出里面结实的肌肉。他的右臂缠着绷带,渗出的血迹己经发黑。当李青扑进他怀里时,闻到了浓重的烟味和血腥气。
"找到张婶了。"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调,"在赵家老宅的地窖里。"粗糙的掌心抚过李青颤抖的背脊,"还活着,但......"
话没说完,梨生突然举着一个东西跑进来:"爸爸,你的照片!"孩子手里拿着半张被火烧过的合影,上面是年轻时的张婶抱着一个婴儿。照片背面用红笔写着个地址,墨迹己经褪色。
夜深了,孩子们终于睡熟。李青给王轱辘换药时,发现他腰间别着把陌生的手枪。"派出所老周给的,"他按住李青发抖的手,"赵家这次玩真的。"
月光透过窗帘缝隙,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王轱辘突然将李青压倒在炕上,带着薄茧的手掌探入她衣襟。他的吻比往常更粗暴,像是要把这几天的担忧都发泄出来。李青的指甲陷入他结实的背肌,在绷带旁留下几道新鲜的红痕。
"明天我去换人。"他的唇贴在她耳畔,声音低不可闻,"你和孩子还有爸妈去县里,找林雪。"
晨雾还未散尽,合作社就来了不速之客。一辆黑色轿车停在晒场边缘,车窗贴着深色膜。当车门打开时,李青看见了那双熟悉的42码皮鞋——赵家二少爷拄着拐杖走下来,左腿打着石膏,脸上横贯一道狰狞的伤疤。
"好久不见啊。"他的视线像毒蛇般舔过李青的全身,"张婶让我带句话......"话音未落,七叔公的花椒木拐杖突然横在两人之间。
"东西带来了?"老人的声音比冰还冷。赵二少咧嘴一笑,露出颗金牙,从怀里掏出个丝绒盒子——里面是半枚婴儿长命锁,正好和李青在张婶日记里看到的那张足印卡配对。
正午的阳光晒得人睁不开眼。李青抱着梨叶站在县医院的走廊里,林雪正在急诊室里和医生交谈。透过玻璃窗,她看见张婶躺在病床上,脖子上缠着厚厚的纱布,右手无名指缺了一截。
"他们切了她的手指。"林雪走出来,白大褂上沾着血迹,"为了那半张照片。"她递给李青一部手机,屏幕上显示着王轱辘发来的信息:"己到老宅,勿回"。
暮色中的赵家老宅阴森如鬼屋。李青把孩子们托付给林雪,独自骑着自行车来到村口。当她摸出那把匕首时,发现刀柄上的符号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——那是用特殊材料写的"监听器"三个字。
老宅后院突然传来一声枪响,惊飞了满树的乌鸦。李青的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腔,她握紧匕首冲进去,正好看见王轱辘将赵二少爷按在井台上,柴刀横在对方的咽喉处。
"照片在哪?"王轱辘的声音像是从地狱传来。赵二少爷却突然笑了,金牙闪着冷光:"你老婆没告诉你吗?那个野种就是......"
话未说完,井里突然传来沉闷的扑通声。李青探头一看,井水映出一张苍白的女人脸——是张婶!她明明应该在医院!
王轱辘的柴刀当啷落地。就在这电光火石间,赵二少突然掏出一把小手枪,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李青的胸口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