——现在还不是时候。
她缓缓缩回手,从香筒里抽出三支线香,就着烛火点燃。
青烟袅袅升起时,她对着灵位露出甜美至极的笑容:"姐姐别急..."
香头在供桌上轻轻叩了三下,"很快...就让你们母子团聚。"
"母亲!你快出来!"
易子佩焦急的喊声像一盆冷水浇下。单绮玲手一抖,线香"啪"地掉在供桌上。
她迅速换上温婉的表情转身:"子佩啊..."
指尖不着痕迹地拂去香灰,"母亲只是...来给你姨姨上柱香。"
门外,易子佩不安地搓着手:"可是二哥说过不让你进这间屋子,他若是看到..."
"好了。"
单绮玲快步走出,亲昵地整理儿子的衣服,"我这不是出来了吗?"
转身关门时,她最后瞥了眼灵位,眼底闪过一丝怨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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魏洲透过后视镜小心询问:"乾爷,要回去休息吗?"
易清乾倚在真皮座椅里,半张脸隐在阴影中,许久才吐出两个字:"去雅园。"
握着方向盘的魏洲手指一紧,后视镜里映出他瞬间绷紧的下颌线——
那是位于庄园最深处的禁地,十年来除了易清乾以外,从来不许旁人踏足,就连打扫都是亲力亲为。
"明白。"
魏洲深吸一口气,挂挡时刻意放轻了动作。
陈寒酥余光察觉身侧男人绷紧的下颌线,没有出声询问。
当车身停在那片紫罗兰园前时,午后阳光正好漫过铁艺围栏。
成千上万株紫罗兰在晚风中摇曳,像一片凝固的紫色海浪。
魏洲站在原地,目送自家爷和少夫人的背影消失在紫罗兰花丛深处。
陈寒酥跟着易清乾穿过蜿蜒的小径,淡雅的花香随着微风萦绕在呼吸间,脚步踩在落花上发出细碎的声响。
眼前景象骤然开阔——
一座汉白玉墓冢静静矗立在花海中央。
墓碑上的照片纤尘不染:单淮予温柔的眉眼仿佛穿透时光,正凝视着来人。
【慈母单淮予之墓】
七个鎏金大字在日光下泛着金光。
陈寒酥的呼吸不自觉地放轻了。
易清乾的脚步忽然变得极轻,像是怕惊扰了长眠的人。
他伸手拂去碑前的花瓣时,指尖在照片边缘停顿了一瞬,终究没有真正触碰。
陈寒酥望着照片轻声开口:"你母亲很美。"
易清乾下颌微不可察地绷紧,点了点头。
"她生前...很喜欢紫罗兰么?"
"嗯。"
易清乾的指尖擦过花瓣,"我母亲她...喜欢什么就会固执到底..."声音突然低了下去,"食物如此,花如此..."
一片花瓣被风卷起,落在他肩头。
"人...更是如此。"
最后几个字几乎消散在风里,裹挟着经年未愈的伤。
陈寒酥敏锐地察觉到易清乾周身气场的变化——先前的暴戾己化为深海般的静默,唯有眼底暗涌着难以言说的涩意。
她轻声开口:"能和我讲讲你母亲吗?"
易清乾注视着眼前的照片,唇角罕见地扬起温柔的弧度:"母亲是真正的才女..."
他单手插在裤兜里,身影挺拔却孤寂,"她学什么都快得惊人。琴棋书画样样精通,弹得一手好钢琴,画的水墨画连国画大师都自叹不如...老爷子至今还挂在书房最显眼的位置..."
“有次我发烧,母亲整夜没睡,抱着我哼了整晚的安眠曲...”
"后来听管家说,我失踪后..."
易清乾喉结滚动了一下,"母亲经常会在我房间放一盒马卡龙——因为我三岁时,曾为这个甜食跟她闹过绝食。"
陈寒酥凝视着易清乾低垂的睫毛——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个素来寡言的男人说这么多话。
随着他的描述,那个素未谋面,活在回忆里的单淮予渐渐清晰起来...
"听阮冰姐说过,"
她轻声道,"你五岁前就被称为A国百年一遇的神童..."目光在母子俩相似的眼尾弧度停留,"现在知道这天赋从何而来了。"
一阵微风掠过,紫罗兰的幽香在两人之间流转。
易清乾突然侧过脸去,喉结微微滚动。
墓碑上,单淮予温婉的笑容永恒不变,仿佛早己预见儿子会成长为怎样耀眼的存在。
易清乾的唇角不自觉地上扬,方才对陈寒酥倾诉的关于母亲的回忆,像是一把钥匙,不经意间打开了常年紧锁的心门。
那些深埋心底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出口,让他久违地感受到一丝释然。
他侧目看向身旁的陈寒酥,这个能让他卸下防备的女人,此刻正安静地陪他站在母亲墓前。
"舒服多了?"
陈寒酥似有所觉,轻声问道。
易清乾没有回答,只是伸手拂去她发间的一片紫罗兰花瓣。
陈寒酥轻声说道:"听你这么说...有家人的感觉,似乎还不错。"
话音未落,易清乾身形微僵。
他这才惊觉——自己方才絮絮叨叨说的全是家人温情,却忘了她是个连父母模样都不记得的孤儿。
阳光透过紫罗兰的缝隙斜照在陈寒酥的侧脸上,为她镀上一层淡金色的光晕。
她平静的神情像一泓秋水,那些孤寂岁月的风霜似乎都沉在了最深处,不见波澜。
易清乾注视着她的侧颜:“你有想过找到他们吗?”
"当然想过。"
她唇角扬起一抹极浅的弧度,目光投向远处的花海,"小时候累到极限时,就是靠着'找到他们问个明白'的念头撑过来的..."
易清乾眉心不自觉地蹙起,眼中满是心疼:“我帮你。”
"好意我领了..."
陈寒酥转头迎上他的视线,眼底是一片澄澈的坚定,"但你知道的,我一向习惯自己解决问题。"
她顿了顿,一片花瓣随风落在她肩头,“况且,我还没有想清...如果真见到他们了,我会做些什么...”
"陈寒酥。"
易清乾突然扣住她的手腕,力道大得几乎要留下指痕:"以后..."
他声音低沉得像闷雷,"我就是你的家人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