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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章 蝉鸣里的橡皮擦
第一节课的阳光斜切过教室窗棂，将吊扇投下的阴影碎成斑驳的银箔。林岁岁趴在课桌上，校服领口被汗黏在颈后，迷迷糊糊听见粉笔敲击黑板的声响 —— 是数学老师在推导三角函数，可那些公式在她眼前晃成了夏蝉的翅膀。
"啪嗒" 一声，一块白橡皮擦砸在她课本上，惊飞了停在课桌上的花蚊子。林岁岁猛地抬头，正对上顾沉舟冷着脸的侧脸，他的校服领口规规矩矩扣到第二颗，指尖还捏着半支没写完的圆珠笔。
"再睡就把你作业本藏讲台里。" 他压低声音，却被前排同学听见，传来压抑的笑声。林岁岁气鼓鼓地揉乱他的课本，却在翻页时看见笔记本里夹着的枫叶标本 —— 那是去年秋天她送他的，说是 "给不会浪漫的顾沉舟开开窍"。
讲台上，数学老师突然点名："顾沉舟，上来解这道题。" 少年起身时带起一阵风，林岁岁闻到他校服上淡淡的皂角香 —— 和小时候在他家蹭饭时，顾叔叔用的肥皂一个味道。她望着他板书时流畅的解题步骤，突然想起幼儿园时，他把最后一块小熊饼干让给她，自己却啃馒头的样子。
教室后排，陆承泽的钢笔在指间转了个圈，笔尖划过《五年高考》的扉页。他余光瞥见第三组第三排的苏晚晚正在整理错题本，浅棕色的发梢垂落肩头，遮住了她认真的眉眼。作为从幼儿园就同班的 "竞争对手"，他早习惯了她永远比自己高两分的成绩单，却在今早看见她校服口袋里露出的薄荷糖包装时，心跳莫名快了半拍。
"陆承泽，发什么呆？" 同桌用肘部撞他，顺着他的视线望去，促狭地笑了，"别看了，苏晚晚又在写公式，你俩这对 ' 雌雄双煞 ' 什么时候能分出高下啊？" 陆承泽耳尖发烫，低头在草稿纸上画了个笑脸，又迅速划掉 —— 他记得父母说过，18 岁前不能让晚晚知道娃娃亲的事，可每次看见她解题时轻咬笔帽的样子，他总忍不住想，或许命运早就写好了答案。
突然，前排传来课本散落的声响。苏晚晚抱着作业本转身时被桌角勾住，整叠卷子撒在地上。陆承泽几乎是本能地弯腰帮忙，指尖在捡最后一张时与她相触，像触到了夏日冰镇的橘子汽水。"谢、谢谢。" 苏晚晚耳尖通红，匆匆收拾好作业本，却没看见陆承泽悄悄把她掉落的钢笔塞进了自己的笔袋。
顶楼的射击社训练室里，姜禾盯着手中的气步枪发怔。这是她第一次摸真枪，金属的凉意透过掌心，让她想起福利院门口的铁门。枪管突然卡住，她慌得不知所措，首到身后传来沉稳的声音："别慌，压簧片卡住了。"
许砚之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，指尖修长却布满薄茧，熟练地拆解枪支部件。姜禾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机油味，想起上周在便利店看见他打第二份工的样子 —— 凌晨十二点，他蹲在货架前补货，校服袖口磨出了毛边，却坚持把最后一串关东煮让给她。
"好了。" 许砚之把修好的枪递回，指尖划过她手背时迅速收回，耳尖却红得滴血。姜禾握住枪托，突然发现他掌心有块淡褐色的烫伤疤 —— 那是上个月帮她捡掉在热水里的饭卡时留下的。"谢......" 她刚开口，社长突然推门进来："许砚之，新来的学妹就交给你带了，别光顾着修枪啊。"
少年慌忙摆手，却在转身时撞翻了旁边的靶纸桶。姜禾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，突然觉得，这个总在便利店分她一半饭团的男孩，比任何枪支都更让她安心。
午休时的教室像个蒸笼，吊扇吱呀作响也驱不散暑气。林岁岁趴在桌上画漫画，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 —— 主角是个总穿白衬衫的男生，正在追着偷他作业的扎马尾女孩。"画的是顾沉舟吧？" 同桌凑过来调侃，被她红着脸拍开。
突然，前门传来骚动。教导主任领着个清瘦的男生进来，校服洗得发白，却格外整洁。"这是新转学来的许砚之，大家多照顾。" 教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，林岁岁看见顾沉舟抬头望了一眼，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 —— 她知道，许砚之是顾家资助的孤儿，和顾沉舟同岁，却比他们晚一年上学。
许砚之被安排在最后一排，路过射击社社长时，对方拍了拍他的肩："下午来训练啊，新到的护目镜给你留着。" 少年拘谨地点头，坐下时不小心碰倒了姜禾的水杯，清水泼在课桌上，他慌忙掏出口袋里的手帕 —— 那是姜禾上周送他的，边角绣着小小的麦穗。
放学铃响起时，夕阳把教室染成蜂蜜色。顾沉舟收拾书包时，林岁岁突然拽住他的校服衣角："明天带草莓牛奶来，不然就把你幼儿园尿裤子的事告诉全班。" 少年耳尖骤红，抓起她的笔记本就跑："你敢！" 两人追着跑出教室，笑声惊飞了窗外的麻雀。
陆承泽望着他们的背影，嘴角不自觉地上扬。他翻开苏晚晚借他的数学笔记，发现扉页画着只笨拙的小熊 —— 那是她昨天说 "画给笨蛋陆承泽" 的。他提笔在旁边画了只兔子，正要合上本子，苏晚晚突然转身："陆承泽，你的钢笔借我用用。"
西目相对的瞬间，两人同时想起午休时掉落的钢笔。陆承泽手忙脚乱地翻找，却听见她轻笑一声："算了，明天记得带薄荷糖来，我要荔枝味的。" 说完转身就走，马尾辫在夕阳里甩出漂亮的弧线，留下他在原地傻笑。
射击社训练室里，姜禾举枪瞄准靶心，许砚之站在旁边指导："手肘再抬高一点。" 夕阳从百叶窗的缝隙里露进来，在少年身上镀了层金边。姜禾突然发现，他校服第二颗纽扣总是扣错 —— 就像他总把 "谢谢" 藏在沉默里，却在每个清晨把温热的牛奶放在她的课桌抽屉里。
晚自习前的走廊，三对身影各自忙碌。顾沉舟和林岁岁还在为草莓牛奶的事拌嘴，陆承泽偷偷往苏晚晚的书包里塞薄荷糖，许砚之帮姜禾调试枪支准星。蝉鸣声渐渐低下去，暮色中的教学楼像座被时光浸泡的琥珀，封存着十七岁的秘密。
当第一颗星星爬上天际时，林岁岁突然想起早晨顾沉舟砸她的橡皮擦 —— 那是她上周送他的生日礼物，上面印着 "顾沉舟是大笨蛋" 的卡通字。此刻那个 "大笨蛋" 正趴在课桌上补数学笔记，阳光把他的睫毛影子投在脸上，像只安静的蝴蝶。
她忽然明白，有些羁绊从幼儿园的小熊饼干开始，有些默契在二十年的时光里生根，有些守护在便利店的关东煮和射击社的枪声中发芽。十七岁的夏天，蝉鸣里藏着未说出口的喜欢，课桌上刻着永远解不开的方程，而他们的故事，才刚刚开始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