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老夫人慢走。"
皇后微笑着起身相送,鎏金护甲划过丝绢衣袖,发出细微的沙沙声,如同春蚕啃食桑叶,
"今日与老夫人相谈甚欢,改日再请老夫人入宫叙旧。"
待谢老夫人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后,皇后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,仿佛冬日里的寒冰,她转身坐回软垫,望着满地狼藉的膳桌,冷哼一声:
"好个谢老夫人,好计谋啊!"
长公主正抱着个装满点心的食盒,闻言懵懂地抬头,嘴角还沾着糕点碎屑,像个天真的孩童:
"皇嫂,你说什么计谋?"
她歪着头,发间的芍药簪子摇摇欲坠,仿佛随时都会掉落。
皇后心中暗恼,面上却温柔地替她擦去脸上的残渣,指尖的力道却暗含警告:
"没什么,不过是想起些琐事。"
她可不想让这心思单纯的长公主看出其中门道,不管是真是假,这朝堂上最后的净土还是要尽力守护。
谢老夫人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回廊尽头,椒房殿的鎏金大门缓缓闭合,将最后一缕夕阳余晖也挡在殿外。
殿内骤然暗了下来,唯有鎏金兽炉中未燃尽的龙涎香,仍在固执地散发着袅袅青烟,在昏暗的光影里扭曲成诡异的形状。
长公主抱着食盒站在原地,望着谢老夫人离去的方向,眼神中还残留着兴奋与期待的光芒。
"皇嫂,"
她突然转过身,脸上带着孩童般的雀跃,
"你说阿宁什么时候能找到呀?
要是她回来后,真的嫁给谢公子,那该多好......"
皇后看着长公主天真的模样,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。
她轻叹一声,走上前去,温柔地牵过长公主的手。
"傻妹妹,"
她轻声说道,指尖轻轻拂过长公主鬓角凌乱的发丝,
"很快就能找到了。
有谢家帮忙,寻人的事必定事半功倍。"
说着,她拿起一旁的象牙梳子,小心翼翼地为长公主梳理起头发,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。
长公主微微眯起眼睛,享受着这份久违的温柔。
"皇嫂最好了,"
她喃喃说道,语气中带着几分依赖,
"这些年,要不是你和皇兄陪着我,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过......"
说到这里,她的声音突然哽咽,眼中又泛起了泪花,
“都怪那个无情的男人,我的囡囡......”
"好了好了,"
皇后连忙放下梳子,将长公主拥入怀中,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,
"别再想那些伤心事了。
如今有了盼头,咱们该高兴才是。"
她从袖中取出一方绣着并蒂莲的丝帕,细细为长公主擦拭眼泪,
"等阿宁回来了,皇嫂亲自为她置办嫁妆,办一场京城最风光的婚礼,让所有人都羡慕她。"
长公主抬起头,泪眼婆娑地看着皇后:
"真的吗?皇嫂说话可要算数......"
"自然算数。"
皇后微笑着,在长公主额头上轻轻一吻,
"咱们先回你的宫殿休息好不好?
瞧你,玩了一整天,头发乱了,衣服也脏了。"
她牵着长公主的手,朝殿外走去,
"今晚让御膳房再做些你爱吃的,好好补补。"
两人并肩走在宫中的长廊上,月光如水,洒在她们身上。
长公主的裙摆拖过青石板,发出沙沙的声响,与远处传来的更鼓声交织在一起。
皇后一边走,一边轻声说着些儿时的趣事,惹得长公主破涕为笑。
到了长公主居住的宫殿前,皇后亲自为她整理好衣襟,又叮嘱宫女们:
"好好伺候长公主,夜里记得多添些被子,别让公主着凉了。"
"知道了,娘娘。"宫女们齐声应道。
长公主依依不舍地松开皇后的手:
"皇嫂,你也早些休息。"
"放心吧,快进去吧。"
皇后目送着长公主走进宫殿,首到那抹桃红色的身影消失在门后,脸上的笑意才渐渐褪去。
她站在原地,望着满天繁星,轻声呢喃:
"但愿这盘棋,别下错了......"
说罢,她转身离去,鎏金护甲在月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,与她眼底的算计交相辉映。
看着长公主抱着食盒蹦蹦跳跳离开的背影,皇后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,陷入了沉思。
二皇子拜师一事,谢老夫人推三阻西,说要商量;可儿子的婚事,却一口应下,这般区别对待,其中必有蹊跷。
长公主的女儿流落民间多年,生死未卜,就算还活着,何时能寻回也是未知数。
谢老夫人竟愿意用这样一个不知死活的人,占住儿子正妻的位置,按当朝规矩,正妻不过门是不允许纳妾的。
这么大的代价,换做旁人早就拒绝,可谢老夫人却毫不犹豫,究竟是怎样的利益驱使她做出这样的决定?
皇后轻轻转动着腕间的翡翠镯子,思绪愈发清晰。
她知道,长公主的儿子与太子交情匪浅,谢老夫人这一招看似是在为儿子求娶皇家贵女,实则是向太子表忠心,想通过这桩虚无缥缈的婚事,证明谢家坚定不移地支持太子。
可押上儿子的婚姻大事,只为表忠心,这代价真的值得吗?
还是说,谢家另有盘算?
难道他们己经预知了什么?
又或者,他们在暗处还有其他的布局?
皇后起身走到窗边,望着宫墙外渐沉的暮色,心中暗自思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