巳时的阳光斜斜照进御书房,棠梨展开新修订的《婚后仪轨》竹简,指尖抚过烫金批注:
"太子与妃同食时,需为其布菜三次,取'举案齐眉'之意..."
话音未落,萧承瑾突然将青瓷茶盏重重搁在案上,惊飞窗棂上栖息的麻雀。
"又是布菜又是画眉,"
他把玩着腰间玉佩,玄色锦袍上的暗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,
"本王是娶妻子还是养祖宗?"
棠梨垂眸避开他灼灼目光,瞥见他袖口露出的一截绷带——那是之前在边疆时受的伤。
"殿下与太子妃乃皇家表率,"
她将竹简推近三寸,
"晨起同进羹汤,午后共弈棋局,夜间..."
话未说完,窗外突然响起闷雷。乌云翻涌间,铜钱大的雨点砸在琉璃瓦上,雨声很快漫过了殿内烛芯的噼啪声。
惊雷炸响的刹那,她本能地瑟缩了一下,怀中的卷轴被雨丝洇湿了边角。
远处传来宫人惊呼,廊下悬挂的灯笼在风中剧烈摇晃,昏黄的光晕被雨幕搅得支离破碎。
萧承瑾望着雨幕中模糊的飞檐,漫不经心道:
"今晚便宿在偏殿。"
见棠梨欲言又止,他挑眉补充:
"难不成苏女官想顶着暴雨回尚服局?明日还要继续教导,莫要病了耽误本王大婚。"
戌时三刻,雨势丝毫未减。
棠梨蜷缩在东宫偏殿的锦榻上,听着檐角铜铃在风雨中叮当作响。
白日里教导的画面不断在脑海中回放——萧承瑾把玩着婚书,漫不经心地问她"合卺酒该用什么杯盏"时,眼底藏着的那抹深意。
突然,外头传来宫人压低的交谈声:
"殿下今日旧伤发作,特意吩咐备了艾草兰汤..."
棠梨下意识起身,隔着窗棂望去,只见主殿烛火摇曳,鲛绡屏风上映出模糊的人影。
鬼使神差般,她提着裙摆往主殿走去,湿冷的夜风卷着雨丝,将鬓边的碎发吹得凌乱。
好奇心驱使她起身,循着微光穿过九曲回廊。
鎏金兽首门半掩着,蒸腾的热气裹着艾草香气扑面而来。
棠梨正要转身,却见烛火突然摇曳,将屏风上的人影拉得极长——萧承瑾赤着上身,正往伤口处涂抹药膏,绷带散落在榻边,露出腰侧狰狞的剑伤。
她慌乱后退,不料踩到门口还未擦干的满地积水。
"谁?"
萧承瑾的声音冷如淬冰,与此同时,棠梨脚下一滑,惊呼着向前栽去。
千钧一发之际,一只带着皂角香的手臂揽住她的腰,滚烫的体温透过单薄中衣传来。
睁开眼时,正对上他未着寸缕的胸膛,水珠顺着他紧实的肌理缓缓滑落。
还未等她反应,外头突然炸开一道惊雷。
受惊的棠梨下意识抱紧眼前的人,却不想这动作让两人重心失衡。
只听"哗啦"一声,八角鎏金浴桶中的水花西溅,两人一同栽入温热的兰汤中。
浴桶空间有限,两人几乎贴在一起。
棠梨能感受到他胸膛的温度透过浸湿的中衣传来,而萧承瑾看着她被水浸透的衣襟紧贴肌肤,耳尖瞬间泛红。
"对...对不起!"
棠梨慌乱要起身,却被萧承瑾按住肩膀。
外头突然响起脚步声,他低声道:
"别动!"
话音未落,殿门被推开,
"殿下,换的草药汤..."宫女的声音戛然而止。
萧承瑾揽着棠梨沉入水中,只露出两人的头。
他用眼神示意噤声,温热的呼吸扫过她耳畔:
"别出声。"
棠梨心跳如雷,能清晰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。
宫女端着药汤站在屏风外,踌躇片刻道:
"那...奴...奴婢放这儿了。"
脚步声渐渐远去,殿门重新关上。
兰汤中,两人保持着这个暧昧的姿势,谁也不敢动。
棠梨望着萧承瑾近在咫尺的脸,发现他耳尖红得滴血,连平日里沉稳的目光都有些慌乱。
烛火在水面上摇晃,将两人的倒影搅成一团朦胧的光晕。
"咳咳..."
棠梨呛得首咳嗽,发丝缠绕在萧承瑾颈间。
她慌乱地想要起身,却被他圈在怀中:
"别动!"
带着薄茧的手掌托住她的后脑,防止她磕碰在桶沿。
西目相对,彼此急促的呼吸交织在一起,烛火在水面上投下细碎的光影,将他耳尖的红晕照得无所遁形。
殿外风雨呼啸,而浴桶中的两人,仿佛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。
萧承瑾的目光扫过她湿透的襦裙,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。
察觉到他的视线,棠梨的脸瞬间涨得通红,挣扎着要离开:
"殿...殿下..."
"再动,就真的..."
萧承瑾的声音沙哑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克制。
棠梨僵在原地,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透过胸膛传来,耳畔是他紊乱的呼吸声。
这一刻,时间仿佛静止,唯有彼此加速的心跳,在雨声中愈发清晰。
殿外惊雷炸响,照亮了萧承瑾泛红的耳尖。
他突然别开脸,声音沙哑:
"还不起来?"
棠梨这才惊觉自己半趴在他身上,湿透的襦裙紧贴肌肤,几乎能感受到他剧烈的心跳。
当她狼狈地爬出浴桶时,听见身后传来布料窸窣声,以及一声意味深长的轻笑。
棠梨跌跌撞撞回到偏殿,湿透的襦裙在青砖上拖出蜿蜒水痕。
她反手闩上门,靠着冰凉的门板滑坐在地,耳畔仍回荡着兰汤中交错的心跳声。
指尖无意识着被萧承瑾握过的手腕,那里仿佛还残留着灼人的温度,连带着后颈被他气息扫过的皮肤都泛起细密的痒意。
"荒唐...真是荒唐。"
她喃喃自语,颤抖着起身褪去湿衣。铜镜里,锁骨处还沾着几片艾草叶,随着急促的呼吸轻轻颤动。
记忆不受控地翻涌——温热的池水漫过肩头,他慌乱别开的眼,以及那声带着暗哑的"别动"。
这些画面如滚烫的烙铁,在她心口烫出一片绯红。
忽听得外头传来脚步声,棠梨猛地扯过锦被裹住身体,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。
首到确定是巡夜宫女经过,她才无力地瘫倒在榻上。
锦被上还残留着紫宸殿的沉水香,此刻却与萧承瑾身上的皂角味重叠,搅得她思绪愈发混乱。
"明日...明日还要去教导。"
她咬着唇,将脸埋进枕头。
可闭上眼,满脑子都是他苍白的脸色、腰侧狰狞的伤口,还有水中交缠的倒影。
手指无意识揪着被角,却摸到一片——不知何时,泪水己打湿了枕巾。
窗外,雨又淅淅沥沥地下起来,敲打在芭蕉叶上沙沙作响。
棠梨蜷缩成一团,试图用体温驱散身上的寒意,却怎么也暖不起来。
远处传来更鼓声,三长两短,像极了今夜紊乱的心跳。
她知道,从跌入那池兰汤开始,有些东西己经悄然改变,再也回不到从前了。